马夫看着车内一连数日都不曾有多少交谈的两人, 暗暗思忖, 这小两口莫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听到的对话他在车厢外, 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他甩了甩头, 意识到自己该专心驾车,对于雇主私底下有什么恩怨, 的确不是他该插手打探之事。
在当夜姜知妤对他的话不甚理睬后,楚修辰不知是否伤口复发, 亦或是夜里风起,窗扇未掩, 他从第二日起便隐约觉得喉间滞涩不畅, 头也越发昏沉。
大抵是得了风寒,不过在客栈歇了几日, 姜知妤替他抓了几贴药服下后,意识倒逐渐清醒了许多,伤口也有愈合之意, 只是他仍旧有些嗜睡。
“果真是春困秋乏, ”姜知妤轻嗤身旁双目紧闭之人, “这段时日未处理军务政事, 将军当真是得闲极了,很是惬意。”
姜知妤又故意搅醒他美梦一般,喉中故意清了清嗓。
楚修辰向来浅眠,在军营中,哪怕只有一点声响,都会让他惊醒警觉,因此他睡前时常将雪煞置于枕边。
他以手支额,骤然睁眼看向姜知妤:“殿下……”
他意识仍旧模糊,尤其在自己适才苏醒过后,仍旧未恢复过来,只循着姜知妤看风景的手探去,声线沙哑:“殿下,臣记得,你的右手戴着一枚玉镯。”
两人出来许久,随身也未曾带足盘缠,楚修辰也明白姜知妤大约是花销用在结算住宿与买药上,打起精道:“公主的玉佩珍稀,日后我定然赔您一个更好的。”
姜知妤看着楚修辰今日语气的委婉,很是不习惯,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楚修辰一句话恨不得砍上一半回复。
“不必,”姜知妤眼眸对向窗外,“倒不全是为了你,将军不必往脸上贴金。”
早在一个时辰前,两人便得以顺利离开了邕州,总算路上衣着装束开始变得熟悉亲切起来,她忍不住喃喃道:“还当真不知道匈奴玉器瓷器如此稀缺,怪不得要往来交易。”
她本就是随口感慨,却未曾想楚修辰却在她耳畔接话:“邕州不产玉石,因此此处的百姓许多都会去市集用较为高昂的价格拍下料石,成品妥善安置房中,起祈福之意。”
“嗯?将军居然还知晓这些?”姜知妤嘴角扬了扬。
“听家中长辈所提及,玉石在邕州一向受崇。”
楚修辰说起这番话时,脸色倒是严肃了许多。
“先前也听皇祖母说,你父母皆是……”姜知妤缄默一刹,翻篇道:“所以你是想说,你府上玉器多,任我挑是吗?”
他父母早亡,姜知妤岂会在眼下谈及这事?
她倒是不至于斤斤计较到如此地步,左不过自己日后与他不复往来便罢了,至于前一世的种种恩怨,不过基于她公主的身份上。日后楚修辰知晓自己身份这事,大概也不会那般日日殷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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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融的日光透过月影纱屏风斜斜落入房中,盘绕凌天的金龙正与晴空驭来的瑞凤遥遥相对,交相辉映。
夜里燃起的安宁香仍旧发散着最后悠扬的香调,在帐幔间来回穿梭,混合着各种气味。久久不散。
床头缀满了各色的宝石装点的拨步床,此刻似湖上泛舟,涟漪有节律般的散开,竹篙轻缓驶过碧湖,只有那起起落落的杆底左右拨弄着。
锦帐里,一只丰润的形如嫩藕般的手游走在上头光滑的后背,犹如一条灵活的泥鳅,摸不着方向。
门外婢女来回徘徊许久,已然日上三竿。
又过了一会,她顶着被训斥的风险,叩了几声门。
屋中女子隐忍已久的呜咽声悉数埋入了松软的枕中,枕面早已洇开大半片,教人无法辨析是口中的水汽,亦或是眼角渗出的晶泪。
“公爷,夫人……”
婢女知晓今日是薛衍的休沐日,本该可以在府中好好休息的时辰,被叫醒,实在是摸着了逆鳞。
良久,屋内传出男子低哑的声音:“何事?”
婢女听出他此时的烦躁,不敢停顿:“是皇后娘娘,她说今日公爷休沐,她许久不曾一道用过早膳,想着催促公爷与夫人早些梳洗。”
“知道了,再等一刻。”
薛衍面色瞬间暗沉下来,一时间没了兴致,从床上挣扎着起了身,将凌乱的发朝身后捋了捋。
薛郁离并不是第一次回薛府,不过平时最多三五日,而这次就连姜湛都体恤她,再住上小半月都不成问题。
虽说是他妹妹,但孰君孰臣,这点礼数,在下人面前,仍旧是要做全的。
此刻在床上侧卧着的尹氏也扶着床沿起身,披上生着凉意的纱衣,走至薛衍跟前,轻唤道:“薛郎。”
尹氏是薛衍正妻,薛衍也从未纳妾娶小,两人琴瑟和鸣,还有几个陆续成家的孩子,已是人生幸事。
可她这么多年一直知晓,在这看似平常的表面底下,隐藏着无法言述的秘密。
薛郁离也在薛府待了数日,如此宫内嫔妃必有议论,她这才想着一道用过早膳后,她便回宫。
为此,今日早膳都是她一同做的,她仍旧知晓薛衍咸淡口味。
这几日五公主仍旧未曾有所迹象查询,薛衍这几日也对这个妹妹多加劝慰,甚至他也派了人去寻找。
众人才用了膳,薛郁离让折绵派人去将随行物品收拾整顿,自己则默默朝着薛衍的书房走去。
直到门被薛郁离重重合上,她心如擂鼓,头上的珠饰随着身体的摆动交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
呼吸也随之在此刻凝住。
薛衍放下手中正处理密信握着的湖笔,脸色微变,“阿离,你怎么过来了?”
这几日在府上,薛衍与薛郁离人前人后,也是多有寒暄慰藉的,只是像她今日这般径直闯入书房的,还是头一回。
薛郁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本就生得浓艳魅人,稍施粉黛下,站在姑娘堆里仍旧是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