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日后的走向,便不再是前几日梦里那般。
姜知妤眼不由得轻颤了一下,原本轻扯着衣领的手也骤然松开。
原来楚修辰的胸腹上皆用白纱裹着,不止今日一处刀伤,仍有旧伤,
“我先前未曾听说你伤了,”姜知妤冷静道,“莫非是当日在围场时受的?”
不远处的红烛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爆破声,映着烛火随之摇曳。
回应却迟迟不曾答起。
姜知妤生平也未曾见过狼,只是在典籍中略有见闻。
生于南山,啸于山岗,游于空谷,狼自视高傲,或群攻,或独获,心性如此。独自袭来,自然是将楚修辰视作腹中餐来对待。
其实那夜营帐中,姜知妤的确嗅觉灵敏,闻到了他身上仍旧有极重的药味,区区手臂自然是不会染上那么多。
“既然将军尚有伤未痊愈,何必不顾安危前来寻我?”她停顿了一下,“如此,我便会对你多有愧疚吗?我不会。”
姜知妤眼眸微转,只见那肩部的窟窿里仍旧有血珠渗下,而纱布所包裹之处,血丝早就斑驳缓缓透出。
姜知妤自然不会问他疼痛与否,而是直接质问:“血流了这么多,会死吗?”
她的手试探上前,轻轻抵在楚修辰的胸口处,示意他坐下。
“罢了……你不许再说话。”
姜知妤命令道。
姜知妤垂手解下了他腰侧的衣带,将最后的中衣彻底除去,犹如雪日盛开的红梅,一眼望去。自是清白分明。
她其实并不喜这浓重的血腥味,可还是小心地替他将纱布拆解了下来。
不过她只当好人帮到底,到底是公主不是军医,能止住血便已是对自己手艺的认可了。
姜知妤的指尖有些凉,在一圈一圈拆下时无意中擦到了楚修辰的肌肤上,很是灼热。
楚修辰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烛光下隐约泛着柔和的光泽,手臂许是操持军务,练就得很是健硕。
胸膛同样厚实且有着流畅的线条,并不像平日着衣后那般看上去清瘦。
姜知妤认真地擦拭着。
“楚修辰,即便我先前或许对你有些热烈,那也是我年少轻狂一时兴起。你军务在身,日后若是兵连祸结,你自然该在疆场御敌,护佑城池子民。”
这一世,姜知妤总是若有若无在他耳畔不停夸耀,他是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是为百姓子民而战,是为大显上下而击。
大约这冷嘲热讽的话,楚修辰如今还不能明白过来。
前一世他骗了所有人,骗了父皇说心属自己,求取来婚书。又害了许兆元,竟为了排除异己,残忍将手足反捉,只为达成自己的图谋。甚至前一世到最后还那般相信着楚修辰会娶自己的柳君君,大概也没有一个好的下场。
人心善变难测,不过姜知妤想着,楚修辰大概本是个没有心的人。
“你这一路而来寻我,莫不是过于可笑了,”姜知妤转身便将搭在盆沿的方巾打湿,上前最先擦拭楚修辰肩上的血迹,“你这一离京十余日,城中怕是早就有了楚将军的流言蜚语了吧,何必得不偿失?”
姜知妤将方巾攥在手心,倾下身子一点点地将血迹擦拭,极力不让自己过于尴尬,只能不停塞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在世家公子中,不论里子论外在,他的确是当得起正理平治、博文约礼这簪名,未曾与京中女眷有过逾矩,也不曾传出过任何不雅的风气来。
即便是柳君君,从她昔日口中也可得知,楚修辰与她也不过是寥寥数面。
所以,楚修辰为何要保下柳君君呢?若是前一世,不应当这般。
她有些走,手也不再那般轻柔谨慎,有些敷衍的意思。
楚修辰看着姜知妤的脸正凑近自己的胸口,甚至可以感受到带着凉意的鼻吸喷洒在自己跟前,眼眸渐沉。
他并非断了手臂,所受的伤也不是那般的无可救药,属实让她这般凝视着自己肌理,有些不妥。
或许是姜知妤的命令奏效,自然更多的是,自己。
方巾的热度散得很是快,没一会便凉了下来,楚修辰只觉胸口一阵一阵有凉意袭来,不过并不刺激。
他的喉结动了动,虽是默了半晌,但仍旧不想再这般下去,蹙紧了眉心。
“比起我的流言蜚语,难道不是公主的清誉更为重要吗?”
楚修辰又道:“公主在京中那般声称心悦于许兆元,在路上念及的最多的,是他吗?”
许是楚修辰离她颇近,他说这话时音量并不高,但仍旧萦绕在她的耳畔,很是清晰。
姜知妤有些怔住,不知所觉地径直抬起了头。
只见楚修辰正好垂着眼,对上了她渐近的眼眸,近在咫尺。
姜知妤其实很少这般如此贴近般看着楚修辰。
除却前两次都很是突然的相吻外,她如此认真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还有一次。
那时曲朔十六年的盛夏。
彼时楚修辰初出茅庐,但已颇负群臣与姜湛的夸赞,那一日正是召他入宫议事,姜湛见他谈吐不凡,对于军事颇有独到见解,当即便封楚修辰为副将,让他日后好生多加历练,定不输父母当年卓迹。
半夏在宣室殿外等候了许久,见楚修辰出来,立即上前请他去含光殿,说是公主有要紧事要嘱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