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妤这几日心里火大得紧,究竟是什么大人,什么公子,趣味喜好竟是如此粗鄙低俗,如若让她日后知晓了,定要让父皇派人狠狠地惩治。
她顿住了脚步,缓缓垂下了头。
父皇……
自己究竟是他的孩子吗?如若他日后知晓此事,会如何待她呢?
耳畔是风将幌子吹得哗啦作响的声音,与幽暗夜色一道渗人。
只见月色下,一人的影子狭长,渐朝自己跟前走来。
她倏然抬眸,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有些看不真切,正用墨色的眸子看着她。
姜知妤勉力定睛,是楚修辰。
随后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只是语气里有些磕磕绊绊:“你适才……还好吧?”
她知晓自己在明知故问,却也不想过多嘘寒问暖。
可他若是不来寻她,自然不会有这般的事。
楚修辰的右手背上已被鲜血铺满,在冷风中吹得干涸,左手依然握着那柄削铁如泥、血肉可断的雪煞。
“殿下为何……要离开显朝?”楚修辰语气很轻。
他知晓的。
那一日苏铭说完之后,楚修辰便起了疑心,姜知妤既然答应了他会回宫,断然不会再贸然跑失。随后便追到城外,沿着西秦使臣车马返回的轨迹寻来。
而当出了大显,踏入这座城的那一刻,他才发觉心口越发沉重起来。
“我……与你无关。找人这种事情,怎么劳烦将军亲自来寻?”姜知妤避开他的拷问,“我自然安然无恙,倒是你,何苦如此?难道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她说到这话时,嘴上明明坦坦荡荡,可眼却忍不住又朝着他身前瞥去。
姜知妤羽睫颤了颤,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淋漓不止的红。
眼下附近多数商铺早已打烊闭店,姜知妤看了看不远处仍旧亮着的灯笼,仿若点点萤火映入她的眼眸,若隐若现可以看见客栈的字样。
虽说邕州早就不是显朝的疆土,但先前百年来皆是隶属显朝,百姓也都是沿袭原先的习俗,不过虽物是人非,但此地位于两国交界之地,往来商贸繁荣,故也有不少人会来此营生。
客栈的店主正是从大显来此地谋生,故听见熟悉的语言很是热情。
姜知妤向好心的店家求来了一套干净的男装与些处理伤口的药物,便端着进了房中。
无论如何,也确实是楚修辰救下了她。
姜知妤原先不过以为只是大户公子家的普通仆从,却不料个个武功如此了得,甚至在其余地方仍有埋伏。
如若姜知妤当真一人出逃,只怕早就……
此时客栈趋于安静,只剩下姜知妤又一次往返上下楼层时,发出的轻微踏响。
她又接了一盆热水进屋。
只见楚修辰站在桌前,正垂首解开自己身上的锦袍上的玉带,在门被破开那一瞬间,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姜知妤也有些怔住,眼皮子跳了跳,不过还是从容地抬脚进了屋,顺带着将门虚掩上。
“怎么?还怕我将楚将军看光了?”
姜知妤将温水端至桌上,垂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楚修辰顿住的手,还带着颤抖。
“刀剑无眼,这种场面,让殿下受惊了,抱歉。”
楚修辰看着姜知妤并没有躲避之意,又强调了一句:“多谢殿下今夜的照顾,我自己处理便好,殿下还是早点就寝罢,夜来秋凉。”
楚修辰话里带着逐人的意思。
姜知妤一直觉得平日里她自己很是固执,却不曾料想,楚修辰某些时候,却是比她更为逞能。
肩膀流了那么多血,她自然也知晓刺得颇重,纵使是习武之身,伤后也当随即便有军医上前处理。
如今既寻不着郎中,身旁又无小厮,除了她,楚修辰还能指望上谁呢?
姜知妤的指尖在盆子浅探了一下,水不热不冷正适宜,不过入秋夜里颇冷,耽误一阵子便也会凉下来。
“昔日在营帐里,本公主也是替你包扎过手臂的,”姜知妤立即补充,“我并非袖手旁观之人,这两次我都有关联,你无需如此惊恐。再者,我都已出来许久,如今天高海阔,我的声誉属实不用将军担心。”
她也没想得过于复杂,更何况这伤口一人不易处理好。
平日里皆是半夏服侍着她穿衣晨起,即便被掳,也有几位婢女照顾着她,所以姜知妤这一道行来,除了受些车马劳顿外,其余倒是无忧。
只不过替旁人除衣解带,倒是头一遭。
她站在楚修辰跟前,试图接着他适才的动作,将玉带解下。
只是她从未接触过,属实手生。
“你其实大可不必前来。”姜知妤手上的动作未停。
玉带被姜知妤纤细的指尖一点点解开,随即合身的袍子也开始变得松垮起来,而新旧血迹混合的衣袍,姜知妤猜想着大概今夜过后,便穿不上了。
楚修辰几次想制止,皆被姜知妤的不善眼回怼回去,只能任由她继续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