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既是她主动前来,纵使知道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也只得从容相待。
宫妃与皇后一向对她这个公主不甚理睬,她也从未想过引人注目,更不敢去与宫中的嫡出公主有所牵扯。
她犹豫再三,还是谨慎上前,微微躬着身子,替姜知妤擦拭流至下颌的泪。
脸上的胭脂也被泪水晕染开,却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姜知妤忽觉动静,抬眼便看着姜汐宁正惊恐般地直起身子,手中的手帕也跟着微微颤抖。
“五姐姐,我……”
姜知妤将撑着的手缩了回去,摸了摸下颌。不知刚才是否听琴过于入迷,她竟又浅浅梦回当年。
她甚少哭泣,不过她前一世事事顺遂,也的确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令她而烦恼。
“我没事,不小心睡着了罢了。”姜知妤伸手,将六公主手中的帕子接了过来,轻轻在面上覆了几下。见六妹仍然站着,姜知妤倒是有些不太自在,示意她一同坐下。
姜汐宁听罢,才谨慎地入坐,斟酌言辞,“五姐姐今日,是否是有什么烦心事?”
姜汐宁追问道:“我听闻楚大将军前不久才回崇安,父皇还说给他办场宴会接风洗尘,但又与姐姐的生辰日子接近,故才先搁置下来。不知道姐姐是否因此事烦心?”
六公主语气极轻,说不上亲切,倒是有着一种身份悬殊的味道。
姜知妤看透百态一般,盯着她的脸瞧,六妹的眼始终是看着地砖,不敢向别处挪动。
她的右手有节奏地叩击着梨花木桌上,“我其实很想问,你也觉得,我日后的夫婿,会是修辰哥——”
姜知妤如鲠在喉,澄澈又仍旧有些泛着红的眼逐渐黯淡下去,“会是……楚将军吗?”
姜汐宁轻轻点头,“五姐姐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楚将军又是崇安城第一公子,年少成名,战功赫赫,容貌家世皆在众人之上,五姐姐又心属楚将军,你们不论其他,也都是十分般配的。”
是啊,其实她嫁的成楚修辰,怕也是这个原因。
若自己是不得宠的六妹,未来的命运会是如何?
是像自己其他几位姐姐一样,远嫁他国。又也许,只是随意找一位官员子弟婚配呢?
见姜知妤久久没有回应,六公主自然很是察言观色,旋即补充:“今日姐姐生辰,簪缨世家子弟,想来姐姐也是有宴请的,汐宁鲜少走动,关于楚将军与姐姐的事,汐宁也只是瞎揣度。”
姜汐宁认真地想了一会, “或许,姐姐今日是看上了哪一位公子吗?”
怎么可能呢?
前一世,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宴席上最熟悉的男子只有自己的几位皇兄罢了。
别说哪一位,就是一位能叫得上名字的,都不曾有过。
姜知妤颔首,微微敛容,“我听说有一位许公子倒是斩敌杀将数十人,很是有勇有谋,父皇还说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做皇子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呢。”
六公主蹙眉,语气犹凝,“莫非,姐姐是……今日见到那位许大人了?”
许兆元,前一世自己连他的模样都不曾见过。只不过平日里也知道他与楚修辰走动频繁,私下里应当是私交甚密。
前一世兵变,应当也有他所参与的份。
只不过,她仍旧想不通,他的表妹柳君君又为何会前来与她相告。
当夜在婚房里的折辱感又历历在目。
姜知妤淡淡道:“不过嘛……今日宫宴前来的公子,个个沈腰潘鬓,惊才风逸。楚将军嘛,自然也还行的。”
她将绣帕缠绕在指端把玩,垂首漫不经心道:“是啊!今日一见,许统领果真是不同凡响,气宇轩昂。”
她突然心生一记,如今能破此局的方法,不应当是她自己。
或许,是许兆元。
*
崇安城内此刻正是草长莺飞,沃田桑景暖,平野菜花春。虽说才结束了战事,但崇安城内的大多数商贩其实并未受太大影响,近来更是热闹。
迎客楼内,走出一位年轻公子,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更是像那清泉般澄澈,一下子迷得街上的姑娘晕了眼。
他步子迈得极大,毕竟也是个习武之人,体态依旧端方得体,并未显露粗鲁之态。
即刻,他走到一小摊面前,乐呵呵地吆喝着,“给我来两斤炒栗子!”
“表哥!”
许兆元才接过热乎的一包栗子,未来得及吃上一粒,便被身后冷不防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险些握不住这比刀剑轻盈数倍的小小栗子。
柳君君穿着湖色绣花小袄,正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我刚才还觉得怪,路上的姑娘怎么都往你这里瞧呢,原来是你啊。”
柳君君父亲是光禄寺署正,不料因意外坠马而亡。不过她到底也是个不太入流的官家小姐,也颇有几分姿色,平日里便很是心高气傲。
虽说是表妹,但柳君君自幼父母双亡,许家一直将柳君君当自家女儿来养。
许兆元正想接话呢,便被对方一句,楚大将军是否就在附近,给问得哑口无言。
其实他一早便得知君君表妹与自己早在孩提时便定下了姻亲,不过她父母早亡,许家人也未曾操之过急,将此事再提,任由着她来。
他未曾想过表妹竟留心至此。
“我今日只是出来和几位同僚吃个酒,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