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
姜知妤有些气血亏虚,状态并不是很好,只是浅浅回应。
即便是心中抵触,她却也知道,唯有服上药,自己的状态大抵上才能好一些。
都说要靠药来养人,时效甚慢,只能交付与时间。可姜知妤却总是觉得,不喝药时身子软弱无力,可一旦服下药,下一次犯病时,身子却会比上一次亏空得更加厉害。
姜知妤蹙眉,仍旧端起有些烫手的药盏,一饮而尽。
她妆后那张昳丽的脸静静映照在身前雕花梨木台的铜镜上,慢慢恢复了平静从容。
因是嫡出公主,出嫁规格准备需样样妥贴,不能有一处纰漏,万明帝为此并没有少操心。
皇后薛氏在宫中一直有流传,都说如此绝色容貌,京中贵女恐也不及她年轻时的风韵。
能被圣上执意带进宫专宠的,开朝至今,她是唯一一个。
其独女姜知妤许是沿袭生母美貌,也是美人胚子,不到及笄之年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娇纵聪颖,明艳大方,很是讨皇太后的喜爱。
姜知妤又在面前的菱花铜镜仔细瞧着自己。人面桃花粉黛妆,却仍旧显得略微憔悴。
实在是瞧不出先前自己尚且活泼的劲头。
她觉得她的病当真无解,越发严重。
自打姜知妤出世,她便一直有着心绞的隐疾。平日里并不严重,只在近一年来,却总觉得胸口时常绞痛难挨。
尽管万明帝姜湛为自己遍寻名医,却也总不得良方疏解。
以至于,数月前的圣旨落下,她仍旧不敢相信这究竟是何种缘由。
她只是记得一日醒后,她身旁就多了一道圣旨。
——楚大将军主动尚大显嫡公主。
疑虑大过了欣喜。
这几年来,她没有一日不想嫁与这位年少有为,军功赫赫的征北大将军。
这样子一位清俊少年,如采采流水,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是崇安城内不少世家小姐倾慕的人杰。
当年,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不厌其烦地跟在楚修辰的身后,完全没有半点公主身份架子。
少年有意疏离,保持君臣应有礼节,不曾唐突,不曾亲近。
可小公主不在意这些,她只知道宫里人人都夸赞他少年才气,年少有为,是个良人。
因此,明明脸皮最是单薄的小公主,也能不厌其烦,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甜甜地唤着修辰哥哥。
只是因为,她自幼就立下一个誓言,自己一定要嫁给一个举世无双的郎君。不能因为她是公主的缘由娶她,而是对方真心所求。
这些年,她一直在等,等着心目中的那位良人亲口说出,想娶自己为妻。
可即便如此,姜知妤这些年在他身旁嘘寒问暖,各种暗示,都没有结果。
她私底下也听人议论,说如今楚大将军不过是可怜公主痴心一片,估摸着说她命不久矣。
她不以为然,就算是石头,大概也会有被打动的一天。
她就是要嫁给楚修辰,娇纵宠爱着长大,这些年她还没有心愿是实现不了的。
无论时日还有几何,她的期许也算达成了。
她的眼眸投在不远处那通红镀金的烛火上,烛火突然跳跃了一下,灯芯噼啪作响,眼里仍旧带着一丝对明日的窃喜。
喜气腾腾,红绸铺地,今夜的含光殿,大约没有人睡得着。
嫡出公主,显贵将军,皇帝亲赐,大家都道这是一段佳话。万明帝更是着人修葺了偌大府邸,公主日后可随时回宫探视。
不仅如此,更是办得声势浩大,在宫中宴请群臣,令人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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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房内红光映天。
“要我说呢,公主先前穿的桃红色好看是好看,如今却发现,这大红色配上身,这才是明艳动人呢! ”
半夏一路憋了一匣子的话想说,才说了几句,便被一旁几位喜娘给喝住,连连说吉时未到,不吉利。
“罢了,你们都先退下,今夜谁也别人打搅。”姜知妤隔着盖头回道。
众人启唇告退,只留她一人在偌大的婚房,仍旧端庄地将双手置于双膝。一旁的罗帐被小窗吹进的风打得不停摇曳着。
姜知妤身上的喜服金贵,早早便让宫里绣功精湛的绣娘准备着,衣料厚实严密,但此刻畏寒的她未免还是觉得凉意阵阵。
婚房外嘲哳,伴着雨疏风骤,她听不真切,但仍旧察觉到了脚步的逼近。毫不拖泥带水,门开了。
来者脚步很是轻,但许是鞋底带着水,擦过地上团花毯时,粘连声贯耳而来。
“五公主殿下。”
却是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从不远处飘来,尽是僭越的语气。
姜知妤扯下盖头,只见眼前胭脂红的纱幔在舞动,房内灯火通明。以及,不远处那位浑身还沾着从外头带进雨丝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