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了一刻,吃过咖啡,那先前的侍者拿着一纸帐单从外面走了进来,把帐单放在桌上,满面添花的躬身侍立。秋谷和姚观察都取出十两银子的银票来,交给侍者。侍者接过来,谢了一声。郑侍御也付了一张银票。大家出了凤苑春,各自回去。章秋谷回到武阳会馆。
过了几天,金观察殿试已毕,取了个二等第二。陛见谢恩下来,却没有什么好处,只在候补道上加了个军机处存记。一班应试的人都大失所望,金观察倒随随便便的,没有什么。拜过了几个阅卷老师,便收拾行李,同着章秋谷一同出京,回到天津来。
恰恰的金星精金部郎要到天津避暑,便也告了个病假,同着秋谷和金观察一起出京,也住在金观察公馆里头。秋谷同着他出去顽了几天,金部郎看中了一个宝华班里头上海新到的小洪宝宝,又看中了一个富贵班的桂珠。那小洪宝宝生得清丽非常,丰绝俗,有王夫人林下之凤。那桂珠生得丰肩腻体,素口蛮腰,有袁宝儿娇憨之态。金部郎做了这两个人,一连吃了好几台酒,不知不觉的一连就是几天。
这个时候,方制军把金观察委了个北洋大学堂总办,那洋务局总办的事情,依然还是金观察兼理。依着金观察的意思,要请章秋谷当北洋大学堂的总教习,兼办洋务局文案的事儿。章秋谷再三推却,要想告辞回去。金观察那里肯放,再四挽留。
章秋谷只说要回去省亲,又要回南乡试。金观察听他说到省亲、乡试的两层题目,知道挽留不来,心上却十分惆怅,只得再三约他闱后再来,切勿失信。秋谷只得答应,定了七月初十搭招商局安平轮船回去。
算起来,到初十还有四五天,金观察便和金部郎商议,要趁着七月初七这一天牛女渡河的良夜,在宝华班替秋谷饯行。商议定了,金观察和金部郎便走到秋谷房间里头和他说知。两个人刚刚跨进房门,只见秋谷正坐在那里,低着头振笔疾书,不知写些什么,连他们两个人走进都不知道。金观察便笑道:“你在这里写些什么,写得这样认真?”秋谷听了,连忙搁了笔,立起身来含笑相迎。金观察走近看时,只见案上铺着一张大大的柳絮笺,写着一纸的草书,写得兔起鹘落,满纸淋漓。金观察和金部郎走过来定睛看时,只见第一行写着“津门南榜”四个大字,下面又注着“扬人不录”的四个字儿。
金观察道:“这是你定的花榜么?你倒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情,来弄这些笔墨。
想来是专取那些南班里头的人,所以叫做南榜。但是天津地方本地人也尽有几个好的,不可一概抹煞。就是那些南班子里头的人,扬州人也有几个狠好的在里头,苏州、上海人却不多几个。你既然取名南榜,怎么又不取扬州人呢?况且南班子里头的人,扬州人差不多十居七八,苏州、上海人却不过十之二三。你要专取苏州、上海人,那里找得出许多?“秋谷道:”那班北班子里的人,虽然也有面目清秀些的,却眉目之间总带着一股犷气。南班子里的扬州人,虽然狠有几个面貌不差的,却色之间总带着一股贱气。那里比得上苏州、上海人,一举一动别有一种温柔软媚的情。所以小侄拣选花榜人才,非但北人不录,连扬州人也是一个不取。“秋谷说到这里,金部郎拍手道:”你的话儿一些不错,平日间我的意思也是这般。古来那班诗人名士,一个个都夸说扬州佳丽,真是徒有虚名,毫无实际,那里当得起‘佳丽’的两个字儿!“
金观察听了不由得点了一点头,就在秋谷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去。仔仔细细的看那花榜时,只见上面写着:
第一甲第一名小洪宝宝。
评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