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子里头的人,何等狡猾。陆韵仙看了马山甫的样儿,心上已经有些明白;看着他那种半吞半吐的情,却又不明白马山甫的意思。只认着马山甫见他一开口就要借五百块钱,嫌他狮子大开口,要得太多,所以这样的踌躇不决。或者想要打他一个折扣,多则四百块钱,少则三百块钱,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陆韵仙一面想着,一面在肚子里头暗笑。
只见马山甫沉吟了一回,开口问道:“你要借五百块钱有什么用处?难道像你这般生意,年底的开销还不够么?”陆韵仙听了满肚子的不愿意,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冷冷的答道:“故歇堂子里向格生意,格末叫难做。看看面子浪生意蛮好,像煞呒啥;到仔节浪向搭仔年底下,划算起来总归是格勿灵。耐放心末哉,倪总勿见得来敲耐啥格竹杠,耐勿要勒浪发极。轧实搭耐说仔罢,今年倪搭开销,刚刚再少一千洋钿。耐搭借仔五百,再有五百勿着杠,倪也只好到仔归格辰光再讲格哉!”
马山甫听了,心上有些半信半疑的。停了一回方才说道:“你要借钱,你又不早和我说,前几天我把这里的几千银子一古脑儿都汇到常熟去了。留在我自己身边的,不过几百块钱,还要预备过年的零用。如今你要问我借钱,只好等我明天出去到朋友那里去,托他们和我转借就是了。”陆韵仙听了心上自然狠有些不像意,微微的笑了一笑,口中说道:“实梗说起来,倒费仔耐格心,谢谢耐,对勿住。”马山甫也不知道这几句话儿是陆韵仙有意反激他的,一些儿也不觉得,欢欢喜喜的过了一夜。
到了二十八早上,马山甫故意出去打了一个转身。回到陆韵仙院中,假意蹙着眉头,对陆韵仙道:“事情不成功,这便怎么样呢?”陆韵仙听他竟自爽爽快快的回报出来,觉得甚是诧异,便说道:“阿唷!耐勿要来骗倪!像耐实梗一个蛮阔蛮大格马大少,要借五百洋钿才呒借处,耐勒浪骗啥人介?”马山甫连忙说道:“并不是我骗你,实在这个时候已经年底,大家都不肯通融。我虽然有几处来往的钱庄,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只有归帐,那里还肯放出?若在平日之间,不要说五百,就是五千,我姓马的也还拖欠得动。如今刚刚碰着年底,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儿。这件事情却要怪你自家不好,为什么一向不肯开口,直到这个时候方才讲出来,这是个什么缘故?”
??韵仙听了一言不发。停了一回,方才冷笑道:“耐勿要勒浪搭倪瞎三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