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事有凑巧,刚刚做着了李子霄,晓得他是个虞山富户,在倌人身上花费一万八千、三千五千银子不算什么,便有心要大大的敲他一下竹杠。
倌人们要敲客人的大注竹杠,除了说要嫁他,更无别法。那知李子霄虽然是个富翁,在堂子里头也着实的有些阅历,任凭张书玉怎生打动,他却只是一口咬定,不放一点儿口风,张书玉急了,便想了一个极恶毒的主意出来。你想李子霄好好的可有什么毛病?他却忍心害理的买了些巴豆夹和在莲子里头,一同煎好,大着胆子给李子霄吃了。果然就一霎时大泻起来,书玉趁着李子霄生病,做出那一心关切、着急万分的样子。到得隔了一天,书玉到虹庙去烧香,求了仙方回来。他那里真去求什么仙方,只在虹庙里头问香火要了一张吃不坏的仙方回来,装了恭恭敬敬的样儿把仙方煎好,却暗暗把糯米饮搀在里头,这糯米饮是专解巴豆毒的,所以李子霄吃了,居??一天好似一天。他又不惜工本,殷殷勤勤的服侍了他几天,把李子霄骗得伏伏贴贴,那里想得到他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情?看官,你想倌人们的心思可刻毒不刻毒?
当下张书玉听得李子霄问他,心中暗喜,却又故意沉吟了一回,方才说道:“耐李大人格闲话,倪阿好勿答应?不过倪有一句闲话,故歇搭耐说明白仔,勿要等两日大家心浪勿高兴。”李子霄听了倒觉一呆,急问他有什么话说,书玉却正正经经的说道:“耐要讨倪转去,格是倪想也想勿到格事体,陆里再有啥格勿肯?不过唔笃格排男人才是无拨良心格多,倪人末做仔倌人,倒是老老实实格脾气,比勿得格排时髦倌人,今朝接仔姓张,明朝再接姓李,无啥希。再说起唔笃客人来,加二讨气,一个勿高兴,扳仔倪点差头,就要跳槽,说起来总是倪做倌人格勿好。
耐勿要故歇一时辰光高兴头上说得蛮好,拿倪讨好转去,歇格一年两年勿高兴哉,丢脱仔倪再要去讨别人,格是倪勿成功格虐,耐去想虐,唔笃男人讨仔一格再讨一格无啥要紧,像倪嫁仔人阿好再要出来?“
李子霄听了,越发觉得张书玉身分比别人不同,更是一心一意的要娶他回去。
便托了一个朋友出来做媒,一切讲得明明白白。身价共是八千,先付一半,张书玉欢天喜地的一口允许。李子霄便在大马路赁了一处公馆,三楼三底的洋房,甚是齐整,拣了一个吉日,清音彩轿的把张书玉娶进门来。李子霄的一班朋友,也有送髦儿戏的,也有送酒席的,说不尽的筵开玳瑁,镜掩芙蓉,炉焚百和之香,春照双星之影。整整的闹了三天,方才安静。
张书玉自从嫁了过来,一心一意的装出人家人的样儿,没有一些不高兴的气,在李子霄面上更是事事尽心,般般周到,李子霄冷眼看他,心中甚喜。有时倒是李子霄恐怕书玉在家气闷,要同他出去看看戏,或是坐坐马车,书玉反不肯天天出去,只对着李子霄道:“故歇倪嫁拨仔耐,总算是人家人,比勿得做倌人格辰光,总归还是少出去格好,”李子霄听了更是放心,但终久怕他不惯,勉强拉他出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