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楼赶奔小潘房间串门去了,孟三娘串门,那会死人的!
孟玉楼首先就逆转的情势尽数通报小潘,又历数宋惠莲即将享受的姨太太待遇,诱人的小嘴唇吐出的全是无形的火药,而小潘就是那颗剧烈震动的定时炸弹。
“六姐,她现在的待遇和我们一样了!大娘不管,男人也不给咱做主,唉。”
小潘美目一瞪,“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我把话说下,她要能做第七房,我潘字倒着写!”
孟玉楼心花怒放,但是她的表情越来越委屈,越来越气恼,“咱们又不会飞,能管多远的事啊!”
小潘不耐烦道:“唉,你也不长进,咱活着为什么,拿命和那婆娘抵,也不比她差!”
(原文:你也忒不长俊,要这命做甚么——孟玉楼略带点害羞,笑道:“我胆小,不惹她。”
(玉楼笑道:“我是小胆儿,不敢惹他,——两人又聊了一会,孟玉楼起身告辞,路上的时候她回味着西门庆跟她说的话:“潘六儿呀就是咬群的马,数她最折腾。”
西门庆通知女婿陈经济写帖子,告知夏提刑官放了来旺。他坐在书房等待着,冷不防眼前红衣一闪,小潘笑眯眯侧身看着他。
“你让陈姐夫写什么帖子。”
西门庆如实告知。
“哦,这样呀,挺好的。”
小潘绕到西门庆身后,柔软的双手按在西门庆肩上,“哥哥,我问你,来旺放出来之后,你和那小娘子算是什么关系?”
西门庆一愣,这他还真没想过。
“你不要以为娶了她就没事了,娶了她之后,再养着来旺这么一个奴才,将来他俩一见面,你说算是怎么个辈分呢?不过也没事,不就是丢点人吗!”
西门庆怀疑的目光看着小潘。
“看我干吗?你既然要得到她,不如一狠,二狠,索性做到底,抱得美人归多好?”
西门庆道:“你去告诉姑爷,不用写帖了。”
小潘飘然离去,她杀的不是来旺,而是宋惠莲。她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死穴,宋惠莲的死穴就是来旺。
宋惠莲这个女人最特的地方就是她有心中残余着一份情,她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万一来旺这口锅没了,宋惠莲连碗都不想要了。
同时这女子有好显摆的毛病,来旺一死,她吹的牛都赶不回去,只剩显眼的份了。
小潘出马的直接后果就是,提邢院里的人都发财了。当天晚上,两位长官并上下观察、缉捕、排军,监狱中上下,所有的人都得到了一份丰厚的贿赂。这种行贿方式当真是铺天盖地,整个政府系统的人都憋着坏,想让来旺死掉。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夏提刑官看着西门庆帖子上的要求有点犯难:三日之内结案,只要重不要轻。
三日?哎呀,今晚别睡了,加班拷打来旺,给他来个十大酷刑一日游。
古代法律注重维护尊卑秩序,来旺以下犯上,还是谋杀,一旦定案,下半生将过上手里捧着窝窝头的日子。
人一旦被逼到份上,所有潜力都爆发出来了,重刑拷打,来旺同志死活不认罪。夏提刑也急坏了,举手表决,我们的朝廷最民主了,有觉得他冤枉的吗?众人赶紧捂着兜里的钱,一致摇头。
通过!来旺就是人民公敌。夏提刑官吩咐写文书,准备第二天上报。
第二天,有人告诉夏提刑官,报不了。
夏提刑官当即火了,提刑院里天是老大,我是老二。怎么会报不了,谁说的?
“孔目阴先生。”
夏提刑官有点犯憷,孔目阴是个老公务员了,比他要早好几届,是个有资历的员工。但是这个山西老头有点犯倔,认死理,如果让他做点坏事,半年都睡不着觉。有人拜金,有人拜月,这大爷拜良心。
对付什么样的下属,用什么样的法。没办法,只能来软的。
长官室里,夏提刑官与贺千户好话说尽,“这个来旺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孔目阴拿出西门庆的贿赂,“这是他给的银子,我上交。我认为案子疑点太多,——”
两位长官直揪头发,亲娘啊,怎么跟你沟通呢。
如此争辩几日,夏提刑官实在受不了了,“老先生,杖打六十,递解(一站一站的传送犯人。徐州为民,怎么样?”
孔目阴摸着上翘的小胡子,“嗯,杖打二十。”
“五十!”
“三十。”
“四十!”
孔目阴一转身,“我去作文书。”
夏提刑官叹了口气,我也得作文书啊:给西门庆同志的道歉信。
来旺一身犀利哥的打扮出了监牢,经过长达半月的化妆,他已经可以成功混入丐帮了。虽然出狱,来旺很害怕,他行贿多年,知道衙门里的勾当。如果不孝敬押送的公人,半路上能折腾死我。
“两位大哥,麻烦陪我去家主(西门庆)那里一趟。到那里,我带出我媳妇,卖了家当好好答谢二位。”
公人看着来旺直摇头,“你——你不脑残吧,他成心玩你,还会让你带出媳妇来吗?别去了,我们看在孔先生面上路上不为难你。”
来旺执意要去,公人也没坚持。不过来旺还真是聪明,他找应伯爵帮忙去要。应伯爵一脸茫然,“来旺?蟑螂的别称么?不认识。”
来旺又找到西门庆的两个邻居贾仁清、伊勉慈,两人可怜他,陪他到了西门庆家门口,往里面通报要讨回来旺的媳妇和家当。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西门庆不敢怠慢,五个小厮出门迎接,每人手里拿这一个大棒子,一阵抡打。又在西门庆大门前划了个线,你敢过线,我就敢揍你。
两个邻居义愤填膺,一拍来旺肩膀,“后会有期。”
红着脸回家了。
来旺走头无路,想起了自己的老丈人宋仁,最后的一线希望了。来旺到了,老丈人的棺材铺前,宋仁正盘算清河县一年能死多少人,看到来旺走进铺子里,上去就是一脚,“臭要饭的不许进来!”
“爹,是我。”
哟,这不我女婿么,你穿的今年的新款么?
来旺将往事哭诉一场,宋仁掏出一两银子(600元)给他做盘缠,又给两个公人一吊钱(约二百元。万历改革后,银本位确立,一两银子三四吊,后来银子贬值了。一斗米。
来旺安心去了徐州,如果他能舍得宋惠莲。
宋惠莲还在计算来旺的归来日期,没有都是“还剩一两天了。”
西门庆早已严令小厮,不得走漏消息。即便是再过十年宋惠莲得到的答案也是“还剩一两天了。”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西门家小厮众多,难免会有只八哥。这天,宋惠莲再问小厮钺安儿的时候,他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嫂子,实说吧,来旺哥——巴拉巴拉吧啦,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宋惠莲的泪珠在眼里打转,钺安儿吓坏了,“嫂子,你得想开啊。”
宋惠莲眼如死灰,脱了灵魂般道:“我想得很开——”
钺安儿吓毛了,撒丫子溜了。宋惠莲回到房中嚎啕大哭,她担心来旺可能半路上gover了(原文:你在路上死活未知。这一哭,惊天动地,经久不息,入夜之后又变得婉转悠长。
宋惠莲的隔壁是来昭家,当天只有来昭媳妇一个人在家,这顿狂嚎诱发了她的慢性心脏病,正自懊恼间,哭声嘎然而止。
来旺媳妇胆怯的往外探头,“*你娘的,闹鬼啊。”
来昭媳妇预感到一股阴气,她得去宋惠莲屋里看看,可她胆小啊,最后她选择了找平安帮忙。(平安的住处也在附近)平安踹开了窗户,跳了进去,来昭媳妇叽叽喳喳问:“怎么样,怎么样,里面怎么样?”
一探头,妈呀一声翻白眼昏过去,趴在窗户上。
宋惠莲挂在里屋门梁上吊了,可惜正在死亡进行时,吐着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平安急忙大声喊人施救,正喊着,来昭媳妇苏醒了,看着平安怀里的宋惠莲问:“怎么样,怎么样,里面怎么样。”
平安心中叫苦,“吓懵了吧你,快去弄姜汤救人啊!”
来昭媳妇抬着俩手不知往那放,跑着熬姜汤去了。
自杀事件迅速传开,西门家的女人们集体出动前来探望(小潘孙雪娥除外)众人围着宋惠莲,李娇个矮,翘着脚从外围从里看,脸上一片关切的情,“她没事吧?”
里面的吴月娘答道:“没事能喘气了。”
李娇低声失望道“嗨没死啊。”
瞥眼一瞧,嗯?怎么孟三娘眼和我一样啊。
吴月娘语重心长道:“孩子有什么事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你要想开呀。”
李娇掐着话头道:“是啊,想开呀,想开呀——”
众人劝了一番,陆续离去,只有贲四嫂同玉箫晚间陪着宋惠莲。
西门庆闻声赶来,见宋惠莲坐在地上哭,急忙搀扶,“这孩子,地上多凉啊。”
宋惠莲抬眼看着西门庆,语带怨恨,“爹,你真是个好人,害了人还有看出殡的,瞒着我发送他到徐州,做下绝户计!”
西门庆尴尬万分,不知如何解答,“这——唉,这和你没关系,你以后还是好好过日子——”
俄而觉得辩解太过苍白无力,吩咐玉箫好好劝劝宋惠莲,转身出了门。
西门庆出门之后,怒气涌了上来,是哪个王八蛋小厮泄密,我轻饶不了他!西门庆召集所有小厮到前厅,手持马鞭道:“谁露的信儿?只要我抓不出来,你们所有人每人三十大板,打完都给我滚蛋。”
小厮们沉默不言,西门庆道:“我不说第二遍,你们想想后果。”
扑通一声,画童跪在地上,“我举报,那天看见钺安在夹道里巴拉巴拉——”
西门庆一抽鞭子,钺安滚出来!
钺安不在,他也不敢在。西门庆对女人柔情似水,对男人狠如豺狼,打死他也不敢去前厅。
西门庆喝令下去,搜!
小潘正在洗脸,一转身吓了一跳:钺安你跪我屁股后边干吗!
钺安当当的磕头,“五娘你救救当我吧,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祭日啦。”
小潘笑道:小贼囚,你又干了什么事了。钺安讲述一遍,小潘道:原来为了那个淫妇,瞧你这胆,藏到门后面去,一切有我。话音刚落,钺安速度消失。
不久,玳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