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花子虚家也发出了呼声,“银子,银子!”
正准备拿钱重新买房子的花子虚发现箱子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这个用金钱来支撑生命价值的嫖客,身体犹如天雷勾地火,被雷了个里焦外嫩。他喊来李瓶儿,急急准问,“我的钱呢。”
“哦?什么钱?”
“那三千两啊!”
刚才还静如处子的温柔的李瓶儿瞬间变成了爆炸的煤气罐,“银子?我都没脸提了,你还有脸说?你怎么回来的,哈?要不是人家西门大官人,大冷的天冒着黑风黄风去给你打点,你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吗!靠,你得了命了又想财,疮好了又忘疼,当初不是你写了个帖子委托人家打点吗!”
作为官二代的花子虚有个致命缺点:嘴笨。“可是我以为能留下点,咱俩好买房过日子。”
(实指望还剩下些,咱凑着买房子过日子。一向以无所谓著称的花子虚能讲出这种话来,实在叫人感动!买房过日子?晚了,一切都晚了,孩子死了来奶了,迎接他的只有暴风骤雨的狂骂。
“靠!你以为蔡太师慈善家啊,跟你说三千两都不够,人家西门大官人还倒贴了。臭不要脸的,你不照照镜子——”
据说这场骂战持续了四天。
第五天,花子虚请西门庆吃饭,以示感谢,两人相谈甚欢,酒足饭饱之后,花子虚可怜巴巴的问道:“哥哥行贿的钱剩下点没有?”
西门庆真心酸了,人家自己的钱还求着我要,很明显,他没有买房的钱,要天当被,地当床了。
西门庆的豺狼心肠软了,暗中传话给李瓶儿,“退给他几百两吧!”
李瓶儿想了许久,“好吧,退给他一个假账吧,告诉他银子花在哪了。至于钱,可不能退,我还穷呢,哪有钱给他呀。”
西门庆收到信息后暗自赞叹,花二哥找了个好媳妇啊。
眼看着搬家的日子逼近了,花子虚把家里的坛坛罐罐都变卖了(李瓶儿的他没敢动)终于凑够了二百五十两,这个不着调的二百五住进了狮子街二百五的宅院里。穷困的小华同志一下子从天上人间掉进了露天洗头房。
命运还是要对这朵花朵开刀了,花子虚住进狮子街的第二天染了重感冒,倒在床上。李瓶儿火速邀请西门庆过来,花子虚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们的商议声,“买个便宜的棺材,请俩和尚,赶紧埋了算完了。”
(他商议买棺入殓,念经发送,到坟上安葬。
花子虚泪奔了,大老爷们第一次泪奔了,我草,重感冒啊,这就给我安排后事吗?他眼中的李瓶儿陡然成了一个疯狂的女人,为西门庆痴,为西门庆狂,再不顾忌任何威胁,唯一想的就是让自己早点见上帝。这悲凉的世界,上帝也得fuck你这蛇蝎般的娘们。感冒死不了人,绿帽子却能委屈死人。
此时地狱里的武大郎也在泪奔,“世上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哥们,顶住。”
最初几天花子虚还请个大夫,吃点复方大青叶。到了夜里花子虚无人照顾,身上发寒,痛苦难忍,大声呼喊了小厮,“天喜,天喜!”
天喜就是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逃走了。临走之时,天喜小朋友想给花子虚留下最后的五两银子,痛苦挣扎思索了半个小时后,天喜对着花子虚的方向道,“爹,早死早托生吧!”
最后的五两银子没了,所以复方大青叶也没了。
李瓶儿那还有七百两左右的财务,这七百两财务静静的看着昔日的主人死去。如果阴阳生为花子虚念超生词的话,应该加上这么一段:大凡女子变心,即便你是钢筋铁骨响当当的汉子,也决计无法预料她暗地里的事。
花子虚丢了财宝是必然的事,他没有本事守住,自然无福消受。正如武大郎没有资格守住小潘,落得个命丧黄泉;西门庆没有本事享受天下的女人,落得个三十三岁精尽而亡。世间没有受不了的苦,却有享不了的福,所以遇到飞来横福洋洋自得的人们,是最应该警惕的。
一个月后,西门家欢声笑语,妻妾汇集一堂,大家围炉添炭,酒泛羊羔,美味自是令人艳羡。
今天是小潘的生日,以她在西门家的地位谁敢不巴结。突然间有人禀报,花二娘来拜寿了,除了小潘众人均是一惊,月娘的气都喘不匀了,“今天她老公还没过五七啊,冤魂未断就跑这来了,我呸,淫妇。”
吴月娘带着大家笑容可掬的迎了出去,“哎呀,二娘可想死你了,要不是五娘过生日,你是不是还不来啊?”
李瓶儿微笑着给吴月娘磕头,一、二、三、四不对,磕过头了,她这是小妾对正妻的礼仪!吴月娘眼看着李瓶儿拜遍了所有妻妾,见谁都叫姐姐。突然,一个人从外面走向李瓶儿,这人肯定不是西门庆的夫人们,因为她穿的太破了,整个一丫头。但是为什么大着胆子与自己见面呢?李瓶儿尴尬的看向月娘。
“这是四娘孙雪娥。”
李瓶儿连忙回礼,亲娘,怎么府里还有这样一活宝。众位夫人按照长幼尊卑就坐,吴大妗子(吴月娘的亲嫂子)、潘妈妈、李瓶儿上坐,月娘和李娇儿主席,孟玉楼和潘金莲打横,孙雪娥待要坐下时,月娘说道,“厨房没人看管呢。”
可怜的小孙凄凉的离去。
小潘无所顾忌,“二娘今天你就别走了,给我们做个伴。”
月娘顿时恶心的反胃,笑道:“是呀。”
话一出口,味同嚼蜡。李瓶儿道:“我也想过来说说话,你们不知道,后院闹狐狸,上墙踹瓦,半夜总睡不着。”
月娘慢慢回过头看李娇,两人心领会的毛骨悚然,“妈妈的,老公死的怨,过不了断七,闹鬼呢。”
突然月娘色欢悦了,她看到了李瓶儿鬓上的金寿字簪儿,而且好像潘六头上也有同样的一个,不像是俗品,因为月娘出门打造,工匠说做不了。“二娘,你和六姐头上这寿字簪,哪打的,明天我也打一个。”
李瓶儿道,“这是过世老公公御前带出来的,外边那里有这样范,我那还有几对,赶明给夫人们带过来。”
吴月娘捂嘴笑道,“哎呀,我也就说说哪会真要。”
日头西落,李瓶儿起身告辞,孟玉楼道,“你就别走了,待会,老公还回来了还不是留你那住。”
这话超级无所顾忌,李瓶儿那点露出狐狸尾巴的偷情事全都揭出来了。李瓶儿索性豁出去了,“我那就在这吧。”
月娘喜道:“来,去我屋里说话。”
说完头前带路,心说不要脸的这边走。
李瓶儿、吴月娘、小潘、孟玉楼、吴大妗子,五个人在吴月娘的房里聊天。突然帘子被掀开,帅哥西门庆走了进来,进门后惊喜的喊道:“花二娘在这里呀。”
随即坐下,命玳安拿酒来一块饮酒。
酒是色媒人,吴大妗子预感要发生点黄色问题,自己先退出了。
果然发生了,李瓶儿与西门庆越喝越来劲,眼睛就开始交流起来。翻译如下:“我爱你”“我也耐你”“别看我讨厌”“就喜欢看你这——”
吴月娘火往上撞,暗骂李瓶儿骚气冲天,赌气去另一个屋陪吴大妗子去了。哪知西门庆很快跟了去,“嘿嘿,今晚我在哪睡啊?”
“想就去跟她睡呗,跟我请示什么?”
西门庆觉出大老婆脸色不好,只好道:“我在你这睡。”
吴月娘翻脸道:“别找我骂哈,吴大妗子还陪我谁呢。”
西门庆思索一番,“那我找孟三睡。”
谁也不得罪,看来多选比单选好啊。
第二天,李瓶儿手下的冯妈妈取来四对寿字簪儿,因为早先给过小潘就没有再给她,其他几位夫人每人一对,连孙雪娥也占着了这么个大便宜。李瓶儿看出春梅气势不像普通丫头,给她了一副金三事儿,春梅立马报告了小潘。一时之间,西门家所有的夫人都觉得李瓶儿是七仙女下凡,热热闹闹的送她出了门。
正月十五到了,李瓶儿住的那条狮子街就是现在的步行街,商铺林立,好玩的好看的数不胜数。当然我们说的是平时,要是到了正月十五,那就像小品里说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整个清河县的人气全在这里了。
这天一大早,夫人们商量去找李瓶儿,顺便在她那看逛街,花灯。一番打扮后,众人发现唯独少了孙雪娥,“你不去了?”
李娇问道。
“你们走吧,总得有个看家的。”
吴月娘一想也对,大家伙一块走了。孙雪娥直抽自己嘴巴子,“叫你看家!叫你看家!”
她也想去,问题是没衣服,夹在那群人中间怎么看怎么像六国元首里边有个丐帮帮主。
况且,别人逛街时买东西。孙雪娥逛街那就是逛街。
西门庆的下身决定着夫人们的民生问题啊。
小潘意气风发,她再不是那个当年坐在门口勾引小流氓的小潘了,她是勾引所有男人的小潘,都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今天的小潘艳丽到了极点,她要试试回头率了。
可了不得了。
夫人们到了李瓶儿家楼上,大家凭栏看着下边的人潮人海。吴月娘没见过这么多男人,一时害臊进屋去了,李娇见过太多男人,不感兴趣也进去了,李瓶儿心中只有一个男人也进去了。
剩下的两位,西门家最风姿卓越的两朵花,看着滚滚人潮,兴奋异常,男人们来吧,老娘全包了!孟玉楼、潘金莲都是白绫袄儿,蓝段裙。孟玉楼是绿遍地金比甲,潘金莲是大红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盈,凤钗半卸。两人看着当街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般买卖,小潘故意挽着外边的白绫袄袖子儿,显出里面的遍地金掏袖儿,又露出玉葱般的十指,让人看到六个金马镫戒指儿。这样还不够,小潘探出半截身,嗑瓜子,边磕边往下边人脑袋上吐。
眼看要引起过往行人的众怒了,不!下边全是一片艳羡的目光,哈喇子流了半里长的男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大家不怕发生踩踏事故,他妈爱死谁死谁,这美女千年难见。
小潘是个人来疯,更加得瑟了,一会说大姐姐你看那家房檐下挂的两盏绣球灯,滚来滚去真好看。一会说二姐姐,你来看,大鱼灯下面还有许多小鱼鳖蟹儿——下边的流氓男人们开始了竞猜,“定是公侯的家眷”“不是,应该是那个王孙子弟的爱妾。”
“二逼了吧你们,这人我见过,当年在紫石街电了我好几个来回,想不到今日的这等标致了。”
“幸会,幸会,你就是那个常往李大伯家借钱的吧。”
“久仰久仰。”
两个美女造成了严重的交通瘫痪,可惜当时没城管。
西门家的夫人们公开承认李瓶儿与西门庆的关系,这让李瓶儿信心倍增。离做新娘只差一步之遥,西门庆正在积极备战,他要为李瓶儿准备最好的新房,前边起盖个山子卷棚,花园,后边还盖三间玩花楼,基本上是让整个家涣然一新。李瓶儿为了加快工程将压箱底的东西全拿出来,资助西门庆盖房。三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蜡、两罐子水银、八十斤胡椒价值三百八十两银子的东西全部给了西门庆。
到了这时候,李瓶儿为了炙热的感情投入了总价值近五千两的财物,她的身上只剩下一百八十两了。我们说过,金瓶梅是血淋淋的现实,不是浪漫的爱情,失去强大经济支柱的李瓶儿就像太上老君失去法力一样,只不过是个干枯的小老头了。
来了,快来了。
花子虚百日之后,李瓶儿与西门庆展开了一次狂欢,下面是删节版的原文:两个在纱帐之中,香焚兰麝,衾展鲛绡,脱去衣裳,并肩叠股,饮酒调笑。良久,春色横眉,淫心荡漾。西门庆先和妇人云雨一回,然后乘着酒兴,坐于床上,令妇人横躺于衽席之上,与他品箫。但见:不竹不丝不石,肉音别自唔咿。流苏瑟瑟碧纱垂,辨不出宫商角徵。
一边快活,西门庆一边笑着问道:花子虚在的时候,你俩干不干这种事。李瓶儿道:“没做过,老公公不让他和我一个屋,哪像你,百分百的可我的意。你呀,就是医治我的药,叫我白天黑夜的想着你——”
突然外边敲大门声一阵紧似一阵,冯妈妈打开门后,玳安疯一般跑进院子,在窗下大声喊,“爹不好了,家里出事了,赶紧回去。”
西门庆忙穿好衣服,骑马回到家里。一进门只见院里数不尽的箱笼,“又是谁来了?”
屋前站着自己的女儿西门大姐和女婿陈经济,只见陈经济跪在西门庆面前哭道:“最近朝中大变,八十万禁军提督杨戬老爷被参倒了,圣旨下来,押往南牢问罪,亲族佣人都带枷充军。杨家的杨干办及时通知我家,我爹让我来投奔你。”
西门庆出了一身冷汗,这回可能逃不掉了,政治斗争讲究连根拔起,他以前仰仗杨提督飞扬跋扈,这回不知多少人要他死。西门庆说的一点也没错,一个乌黑的绳索正套向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