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办道:“这得看是大船还是小船,海船总要十日左右,货物特别多的,一月之期也有的,柴水小船就快,两三日可验回。”
许莼微微颔首,也不评价,只拿了那公凭看了看,看上头是:“查验朱水记福船一只,尖底、方头、阔尾、桅杆三根,水密舱十三间,载生丝百包、瓷器五百件,出洋贸易。当抽分生丝十包,瓷器抽百件。”
另外已写了“朱水记”签牌在一旁,这是要交给去船上核验的官差的。
许莼细细拿着那张单子问了一回,又问那商户:“这抽分这般,还能有得赚吗?”
那朱氏商船的掌船的早已跪了下去禀道:“禀大人,能赚的,运去南洋,只是那边也要抽税,一来一回,扣除水手和本钱,大概能翻个十倍,只是我们船小,只祈天后娘娘保佑,不要遇到风浪。”
许莼含笑命秋湖给了那掌船的赏银,又随手抽了几张看,之后又里里外外看了一回货物,这才走了出来回到了门厅外,那里竖着一块照壁专门用来悬挂公告的,正刻着《市舶通则》,另外贴着张告示,还是中秋免衙的旧告示了,被海风吹已十分残破。
徐廷杰看许莼站定看那告示,尴尬道:“下边官差不精心,下官命他们立刻清理旧布告。”
许莼道:“不必,我看这地方挺好,本官新上任,正好有个告示,且先贴这里吧。”
一众属官不明所以,却见后边两个护卫从马车后抬出了一个沉重的青铜柜搬来了这告示牌前,背后挂着铁索,锁上了那告示牌的柱子上。
另外秋湖和夏潮已手里拿了张告示来贴上了告壁上,众人凝目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市舶司四诫”:
“一曰崇廉以拒贪。
本司洁己奉公,不贪一钱,除开列税单所需税银,其余一文不得多取。
二曰务实以纳财。
本司尚俭戒奢,不涉商户饮宴,除公事外,其余一概不谈。
三曰求谏以示诚。
本司广开言路,有对市舶有建议、对本司官吏有徇私枉法之处、对商民有走私线索者,均可投帖入铜柜中检举,本司将一一核实,如有益,则有奖励。
四曰招才以养贤。
本司虚位以悬,凡有文武才者均可投帖自荐。”
下边盖着市舶司提举鲜红的官印。
一时众属官面面相觑,就连姜梅都吃了一惊,看这字迹笔墨淋漓,竟似为这世子亲自所书,连自己都不知道世子是什么时候写的这招贴,许莼含笑道:“将就着先写了一张先贴了,改日再让人刻了字来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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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方晓,谢翊早朝散了到了御书房,正等着阁臣们进来议事,却看到苏槐捧了个朱红匣子过来。
谢翊笑道:“这才去了几日,就有信来?”
苏槐笑道:“世子并没写信,是跟着的侍卫抄了世子新发的诫谕回来,呈御览的。”
谢翊打开道:“什么诫谕不是都是例行公事,师爷写的吗?”
他一看哑然失笑:“这是要学铜匦投书吗?他也不怕玩坏了。”
苏槐道:“好不好,要看用的人如何用了,世子这是新官上任,锋芒毕露呀。”
谢翊慢慢将那纸折起来:“他是怕自己也变坏了,才这般苦心孤诣呢。”
“只是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他这么弄,恐怕同僚官员要离了心,水至清无鱼,他怎的如此着急?”
苏槐道:“这倒未必,老奴督舶那边数年,也有些人手耳目在那里,却多是说,许世子得罪了御史李梅崖大人,不得已只能先做个清官样子出来,贴个诫谕搞得人人尽知,这般万一有手下犯了错,他也可撇清说自己不知,省得被李大人捉了短处参了他呢。”
谢翊诧异:“这又关李梅崖什么事?”
苏槐含笑:“世子上任第一天,就去拜访了津海卫知州和提督,说自己和李梅崖结了仇,不得已外放避祸,今后有什么节礼饮宴不到的,还请诸位上官同僚谅解呢。”
谢翊原本拿了杯茶刚喝了一口,听到忽然呛了一口咳嗽出来,苏槐吓得连忙拿了帕子给谢翊。
谢翊将茶杯放回去,拿了手帕一边咳嗽一边掩着唇,唇角笑意浮起:“这孩子倒知道拉个挡箭牌。”
外边却云板叩响,负责通传的小太监奏报:“督察院正李梅崖侯传。”
谢翊忍俊不禁:“传吧。”又忍着笑对苏槐道:“李梅崖白白背了这口锅,还该给他再升升官才是,这般才更显示他深得帝心,也让四方贪官污吏们心中凛然生惧才好。”
作者有话说:
幼鳞今日政务:巡视了办事窗口,颁了四项规定,设了检举箱。 谢翊:罢了,给李梅崖升升官,这才名副其实有威慑力。
第27章 盘账
许莼一番招摇做作, 让整个津海卫官场都震惊了。
沸沸扬扬一番传言后,很快又有更多的传言在暗地里流传,从而揭示了这位昔日的纨绔二世祖, 是如何逼不得已, 在幕僚智囊的运作下, 只能以这般手段来表现自己“清如水明如镜”了。
一时众官也都只传为笑谈。
然而市舶司这边却实实在在困扰到了。
徐廷杰在董宪跟前面容苍白:“怎么办?会不会真有人去检举……”
董宪冷喝一声:“检举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收受钱财过?那些小吏们收的三瓜两枣,也算事?你可别告诉我那些几个铜板的揩油, 你都看得上吧?”
徐廷杰一怔:“那倒不曾。”
董宪道:“那不就行了?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