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江闻皓最后一次见到邹莽原。
当晚他就被校领导叫走了,后来好像还来了警察。
而后,第二天的早自习他也依然没有出现。
上课时,江闻皓无意间又回头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他有些出,脑海里仍是邹莽原临走前冲他露出的那一抹笑。
像是带着某种释怀和解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关于邹莽原到底去了哪里的传言被同学们津津乐道。
有人说邹莽原是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又因为一些什么原因进了监狱,起码判十年……
有人说他是怕之后被报复所以果断退学了,到海南去打工……
有人说他姨妈家的谁,曾在柳安火车站的铁轨附近见到过邹莽原。穿的跟个要饭的似的,正在沿着铁轨捡塑料瓶……
还有人顺着上面的故事往下讲,说邹莽原在捡瓶子的时候正好被经过的火车撞死了,连尸体都拼不全……
再然后,这些话题连带着食堂里的骚乱一起,随着时间和课业的双重压力渐渐不再被提及。
或许有人,又或许根本没人知道当日的饭菜里其实混入了大量的见手青粉末,由邹莽原亲手带来,又由他亲手结束。
但见证了全程的江闻皓和覃子朝却明白,那天的邹莽原在一片咒骂他死的高呼声中,或许也想选择活上那么一回。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最后这么做,他们只知道应该是跟董娥有关。
但具体两人那天到底又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春天的脚步随着这场连绵阴雨的结束正式到来。
阳光普照,蒸发了阴影里那团湿漉漉的水痕。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向日葵
董娥的腿从那天在器材室被碎石砸伤后就再没能站起来。
覃子朝利用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亲手给她做了一只轮椅。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就会和江闻皓、杜亚男一起推着她在学校里面转转。
正是万物复苏之际,四处一片春意盎然。
可董娥近来睡着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多。
她自己调侃说这叫“春困”,但清楚她病情的人都明白,董娥的身体正如同一截漏电电池般,在不断地迅速消耗。
这天又是个大晴天,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洒在教室里,照的人浑身上下软绵绵的。
江闻皓习惯性地托着腮,半垂着眼听着讲台上的老张就一道立体几何题展开全方位讲解。也不知是今天的温度太过宜人,还是覃子朝大发慈悲的没有来抽他垫下巴的课本,许久没在课上睡过觉的江闻皓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在老张逐渐变远的声音里浅浅睡去……
再睁眼时已经下课了。
桌面被人用手指叩了两下,传来声熟悉的咳嗽。
江闻皓几乎是瞬间就睁开眼睛,抬头看到来者后,他蒙着睡意的眸子颤了颤,跟着眸光微微一跳:“你怎么来班里了?”
站在他面前的董娥白了他一眼,嘴上数落着:“一来就见你在课上睡觉,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儿心?”
江闻皓又看了看董娥,觉得她今天的气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甚至都没有坐轮椅。
董娥从上衣口袋里抓出一捧葵瓜子:“我看今天天气好,这会儿刚好是大课间,你陪我到楼下的花坛里把它种了吧。”
江闻皓点点头,跟着董娥一起下了楼。
他发现董娥的脚步似乎也变得轻快了,像是又恢复到了病情恶化前的样子。
有三三两两的同学从他们身边经过,吵吵闹闹也听不清具体在聊些什么。
两人一起来到了花坛边,阳光金灿灿地照着里面才开没多久的三色堇,那颜色十分鲜艳。
董娥站在阳光下,弯腰用小铁铲松土。
江闻皓怕她累着,从她手里接过铁铲把土刨开,又把那些瓜子一颗一颗种了进去。
“你分开点撒,别挨得太近。”董娥在一旁边看边指挥,“哎,又太远了!这给你三个花坛你都种不完!”
江闻皓没还嘴,他许久没被董娥这么训了,猛然听她一唠叨竟还觉得有些亲切。
“向日葵开花晚,三四月份种下去,要到七八月份才能开花。”董娥轻声叹了口气,又笑笑说,“不过没关系,到时候记得摘几朵来看我啊。”
“到时候一起来摘。”江闻皓种下最后一颗瓜子,拍了拍手上的土。
董娥安静地看了江闻皓一会儿:“小皓,还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梦吗?我梦到一条大鱼,带着我去到了河对岸,我的爱人在那里等我。”
江闻皓直起腰,“嗯”了声。
“我昨晚又看到它了。”董娥迎着暖阳,色安然,“水面很平静,没有一点风浪。天气也很好,就像现在这样。他吹着口琴,那声音被风吹到了河对岸,我就跟着口琴声坐在了大鱼的背上,朝他那边缓缓游去……”
江闻皓微微眯起眼,总觉得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祥和美好,却又隐隐透着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