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娥本想扯谎说“没有”,被江闻皓无情拆穿:“她昨天晚上跑来教室看我们晚自习。”
“……”沈大夫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将烧着的艾草装进铜盒敷在董娥腿上,“遵下医嘱,行么董老师?回南天对你不友好,不想疼死的话就乖乖呆在宿舍别出门。下次我直接带着艾去你那儿就行。”
“哎,这怎么好意思,你一天天也挺忙的。”董娥边给沈大夫赔笑脸,边偷偷拧了江闻皓胳膊一把。
从校医室做完治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天黑压压的不见光,虽然才五点多,但却暗的像晚上。
雨仍在下,淅淅沥沥地浇打着刚返青没多久的树叶。校医室附近的小树林里蒙着层水雾,可见度不足数米。
董娥这会儿做完艾灸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便想着跟两人一起到食堂吃饭,顺便热闹热闹,被覃子朝制止。
“你先回宿舍,我们打完饭给你送过去。”
董娥被覃子朝一本正经地叮嘱搞得摇头叹了声:“我算是知道江闻皓平时为什么总告你状了,比王主任管的还严。”她说着跟江闻皓打趣,“下次他再烦,我就替你做主。”
“我觉得他说的对。”江闻皓淡声道,“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听点话。”
董娥作势要打江闻皓,笑骂道:“臭小子,我多大岁数?!我也就刚不到四十!”
这话说完,江闻皓就沉默了。末了轻扯了下唇。
覃子朝将雨伞又往董娥那边挪了挪,避免沾雨:“慢点走老师,地上滑。”
董娥也知道自己这话又不经意戳到了两个孩子的经,最近他们简直比自己还要敏感。
的确。四十岁,她也觉得还年轻。
昏暗的天光下隐隐走出了一个人,一身黑衣也没打伞。
他走在雨雾里,脚程很快,但时不时就会弯下腰在地上找寻着什么,也说不清是急是缓。
三人都认出了他,邹莽原。
覃子朝原本不想董娥管他,要带着她从相反的路回教职工宿舍。但董娥看着那抹瘦小的背影定了定,最后还是朝他离开的方向缓步走去。
董娥的脚还肿着,行动有些不方便。江闻皓跟覃子朝使了个眼色,覃子朝抿了下唇撑着伞快步跟上。
邹莽原刚刚弯腰的位置有一块横着的腐木,当中腐坏最厉害的位置钻出了一簇蘑菇。
其中最大的一朵已经被邹莽原采了,只剩下那些刚刚冒头的。江闻皓微微眯了下眼,这蘑菇正是见手青。
“去,你俩跟着他。”董娥也觉察出不对劲,“这蘑菇有毒的,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覃子朝将伞递给江闻皓:“你送老师回去,我去看看。”
“你们一起,有情况也好做个照应。”董娥接过伞,“他要是拿去做标本就算了,要是干别的千万得拦住了。”
……
*
雨下的越来越急,江闻皓和覃子朝跟在邹莽原身后,既不敢离得太近怕被发现,又不能离太远防止跟丢。
就这样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穿过树林,经过实验楼下那座有雕塑的荒败水池,又沿着后山的小路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在曾经骆媛媛被关的器材室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如今已经彻底废弃了,铁栅栏外被上了一道沉重的锁。在阴雨连绵的傍晚显得阴森森的没有一丝生气。
邹莽原左右看了眼,江闻皓和覃子朝连忙躲在不远处的树后。
接着就见邹莽原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熟练地插进锁眼里。
“咔哒”门锁打开,他低头钻了进去。
器材室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雨水从墙壁的缝隙渗了进来,在地上留下一滩水迹。
邹莽原打开手电筒用嘴叼着,将陈旧的木架搬开,从布满灰尘的黑乎乎的角落里拎出了一个化肥编织袋。
他不慌不忙地将编织袋打开,在看到里面装的东西时,眼底露出一瞬兴奋,将手探进去摸了会儿,从里面掏出了个碗大的药碾。
接着抓了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在药碾上,一下接一下地磨了起来。
手电被他放在一旁,惨白的光因为接触不良闪烁着。
在有限的光源里,江闻皓和覃子朝看清了编织袋里的东西,不由都倒吸了口凉气。
——那里装了许多见手青。
绝不是几次就能采集的量,而是足足用了几年,起码也得是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的了。
那些见手青有的已经干了,有的发了霉,刚被放进去的则很新鲜,还保持着鲜艳的光泽。
不难想象,它们是怎样在无数个雨后被人一朵一朵捡了回去,又精心给藏了起来。
江闻皓的脊背有些发寒,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妈的这说他是用来做标本,鬼都不信!
一朵见手青从药碾里弹了出来,邹莽原弯腰想要捡起,不小心碰到了边上的手电筒。
手电“砢啷”滚了下,一点影子被照在墙上。
邹莽原眸色一暗,猛地抬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