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寄诗又惊又嗤:“为自己活?我当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再说彦哥哥喜欢什么, 我、我自然知晓, 话说回来, 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你和彦哥哥退了婚难道不应该避嫌吗?”
唐姻想了想, 点点头,十分诚恳:“若说避嫌,刘小姐岂不是更该避……”
刘寄诗哑口无言, 唐姻看着性子软绵绵的,论起真章来,却一句不让。偏偏她又看不出唐姻是故意噎她,还是真心实意这么觉着。
“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彦哥哥吧?我也是为了彦哥哥好,彦哥哥以后也要同别的女子相看, 你总与他在一处, 彦哥哥为难了该怎么办?”
唐姻沉思了一下:“……嗯, 你说得也是,不过我不大会,刘小姐向来喜欢围着表哥转,不如先做个表率给我看看,如何?”
这就是说刘寄诗才是那个赖着宋彦的人了。
刘寄诗气极:“你——”
话音未落,却听一个清丽得女声道:“什么‘哥哥、哥哥’的,我还以为有人在这儿下蛋呢?”
闻声看去,正是程清婉,身后还跟着宋昕。
看来两人已经聊完了,从楼台的方向走近了荷花池。
刘寄诗本想发作,一看是程家大姑娘与宋昕一起过来了,气焰弱了下去,尴尬地笑了笑:“程姐姐说笑了。”
程家大姑娘是个骂人不带脏字儿的,极少有人知道,程家大姑娘仙女似的外表下,嘴巴多少有些“毒”。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两人,一脸温柔地对刘寄诗道:“刘小姐,我看你挺能挑刺儿的,听说太湖的清蒸白鱼不错,等等命人做上几条,一起尝尝,怎么样啊?又或者做烤鱼?我瞧着,你煽风点火的功夫也是一流。”
这一句惹得在场诸位姑娘掩唇偷笑,刘寄诗家中几个哥哥都在程家底下当差,只能干干地陪笑。
程清婉对唐姻了解不多,上次唐姻在河里救了她,她本就心生感激,方才从楼台回来的时候又听见了一些争执,对唐姻更感兴趣了。
尤其是那句“女子也该为自己活着”,似乎说到了她心坎里。
程清婉从小到大便是众人口中“旁人家的闺秀”,样貌、家势、才华……无不令人羡慕。
只是这些又何尝不是枷锁。
她的人生,似乎从出生那一刻便被人安排下来,该做什么样的事、该嫁什么样的人……这些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家里一直为她寻找夫婿,她以各种理由拖到十九岁,如今的确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宋昕又的确是个优秀的相看对象,这才答应过来。
她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牵着的这个小姑娘,娇柔柔的、像是寂寂不禁风雨的小花,不堪一折,而实际上却刚好相反。
唐国公府出了事,程清婉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唐姻的传闻,这样的高门贵女从顶端跌落谷底并不是一个十分容易让人接受的事。
程清婉试着想过,若她程家遭了这样的劫难,她未必能比唐姻做到更好。
这时候,宋彦也和程逸从远处回来了。
两人只听到的对话的尾巴。
程逸来了兴致:“什么鱼?是要钓鱼吗?”
钓鱼一直是公子小姐们消遣时间的常见活动,来了太湖自然少不了钓鱼。程逸这一提议,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程逸又道:“不过一个人钓鱼怪无趣的,不如分成两两一组,比比哪一组钓鱼钓得多?就抽签决定,竹签上记上数字,抽到相同数字的两人便为一组,如何?”
众人没有疑议,却各怀心思。
程逸目光直白地盯着唐姻,脸上几乎写着“我要与唐家姐姐在一块”。宋彦发现的程逸的小心思,脸色不虞地瞪了他一眼。刘寄诗则眸光一闪,看向宋彦,一副“机会来了”的样子。
这时也不知哪个玩笑道:“程兄真是为了姐姐与未来姐夫费尽心机,还弄了个“两两成双”的规则。”
这次的太湖山庄小聚实则是为了程清婉和宋昕搭鹊桥,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程清婉轻轻咳了一下,却见宋昕一道冷光看过来,悻悻闭了嘴。
“郑叔,取些竹签来。”
宋昕吩咐山庄的管家取来竹签子,亲自用狼毫在竹签的末尾写好了数字。
宋昕率先抽出一根竹签,然后又将竹签在手中混了混,捂着末尾的数字,递到众人面前,“可以了。”
“我先来!”
程逸满脸希冀搓了搓手 ,嘴里念念有词的向各路佛祈祷,等抽到了竹签,捂在掌心偷偷看了一眼,是个“叁”。
待大伙儿都抽完了,才紧张兮兮地四处打量:“你们都抽的是多少?”
除去不愿参与钓鱼的,人数正好是个整数,十二人,刚好分成了六组。
十二根竹签上的记数分别从“壹”到“陆”。
众人纷纷亮出了竹签的底部,程逸顺着一根写着“叁”的竹签往上看,正对上了宋彦的脸,瞬间脸都黑了。
两人异口同声:“怎么是你啊?”
宋彦顿觉晦气:“三叔,重新抽吧。”
程逸难得与他一致:“我同意。”
宋昕捏着一根“伍”,余光扫视唐姻手上的“伍”,语气不冷不热:“一个宋氏长孙,一个程氏嫡子,怎么如此反复。”
宋昕虽不严厉,但说话向来掷地有声,毕竟他保证不了,下次他还能顺利作弊,能与唐姻抽抽同一组数字……
他只缓缓扫视了一圈,四下鸦雀无声,宋彦和程逸顿时不敢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