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卷云舒,日头隐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已经过了晌午。
宋昕捏了捏眉心,视线落于远天,朝王晟道:“唐四娘呢?”
“哦,在后堂歇着呢。”
他将阳武侯的印收在怀中,吩咐道:“带她去望月楼,一并用午膳。”
“不在衙门用吗?”
“嗯。”
王晟微诧,宋昕为人并不吝啬,却少有这种平易近人、与人同乐的时候,今日要同人一块下馆子,还真是少见。
·
府衙后堂。
唐姻的肚子正饿得咕咕直叫,王晟便救星似的来了,说要带她去用午膳。
用膳的酒楼就在府衙的邻街,唐姻进去的时候,宋昕已经在二楼的靠窗处坐好了。
宋昕换下了深蓝玄纹的劲装,恢复了往日的青白衣袍,周身的锋芒被敛藏在君子如玉的皮囊下。
微风拂过,撩起了宋昕的发丝,宋昕抬头,唐姻刚好跌在对方的视线里。
宋昕的手臂已经被郎中重新包扎过,唐姻又想起了之前王晟的话,心中泛起愧疚。
三表叔在她眼里几乎是个完人,那样完美无瑕的一个人,到底是因为救她而留了疤。
“喜欢吃什么?”宋昕打断了她的思绪,说道,“这家的糖醋鱼很不错。”
唐姻压下懊恼,坐到宋昕对面,连连说:“我都行的,三表叔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似乎察觉唐姻的变化,宋昕眼角微抬,吩咐小二上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
很快,店小二上了四菜一汤。
席间,唐姻闷头吃着饭,宋昕和王晟谈论起阳武侯的事来。
说起来,宋昕与阳武侯曾有过一次机缘。
两年前,宋昕入京为官,阳武侯正于此时突发急症告老还乡。
在京师城门,二人的队伍刚好擦身而过。
听闻阳武侯还乡之后,行事低调,一直在钱塘的六闲山庄颐养天年。
宋昕打算今日稍晚些,就去六闲山庄拜访阳武侯,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线索。
王晟听了宋昕的想法,隐隐有些担心。
毕竟眼下还不知阳武侯的底细是好是恶。
他不想宋昕冒险,提议道:“大人,六闲山庄那么大,听说里边九曲回廊,弯弯绕绕的,您一个人怎么查,不如多带些人手。”
宋昕却拒绝了。
他是暗访,并非明察。若大张旗鼓过去,难免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王晟担心道:“那至少带上卑职,也好跟大人有个照应。”
“无事。”宋昕道,“我已将此事上报高大人了,你留在府衙,府衙不能没人。”
唐姻一直在闷头吃饭,听到六闲山庄几个字,才悄声说:“三表叔,六闲山庄,我很熟悉的。”
“你熟悉?”宋昕饶有兴趣地问,“为何?”
唐姻道:“六闲山庄原来不是阳武侯的家业,而是阳武侯两年前从杭州富商手中买下的私人园林。
六闲山庄风光旖旎,阳武侯没买下它之前,每年夏季我父亲都要带我与母亲、姐姐们来此避暑。”
三表叔帮了她那么多,总算有能轮得到她出力的地方了,她自然要主动些。
唐姻自告奋勇道:“三表叔,若是您想探查六闲山庄,我可以为您在山庄里指路。”
少女满脸希冀,宋昕觉得那份纯真与赤诚十分可爱。
他瞧了唐姻一会儿,眼角含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四娘。”
唐姻紧张地攥紧木箸,信誓旦旦:“三表叔,您说。”
宋昕视线下移,落到唐姻的盘子里:“你,你不喜欢吃鱼么?”
唐姻被问得一愣,半天才回过。
她并非不喜欢吃鱼,而是不喜欢挑鱼刺。
唐国公府还未落败时,每每做鱼,都有母亲、王嬷嬷,或者是一众婢女将剔好了刺的鱼肉,送到她面前来的。
所以桌上她唯一没动的菜,便是这道糖醋鱼。
唐姻忙夹了一块,一边笨手笨脚的挑鱼刺,一边道:“没有、没有,我方才忘了。”
宋昕眼看她挑鱼刺的笨拙手法便猜出大概了。
“行了。”宋昕从盘中重新夹起一块鱼肉,细心剔了刺后,夹到了唐姻的盘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