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擦拭伤口的时候已经是疼极了。
冰凉的酒水触及到伤口那一刻,难以名状的痛更是长了腿似的使劲儿往心里钻。
唐姻额头上冷汗涔涔的。
直到宋昕给她上了伤药,包扎好伤口,那股痛劲儿还是久久未能消散。
“好了,最近小心些,不要沾水。”处理好伤处,宋昕不打算多留,将带来的伤药等物件收拾好,走到门口:“两天后我再给你换一次药,待到伤口结痂,便不需要缠着伤布了。”
唐姻虚虚抚了一下手臂,忽然叫住了宋昕:“三表叔——”
“嗯?”
“此处……会留疤么?”
唐姻像一只乖巧的兔子,垂头站在门口。
宋昕指尖动了动,在袖袍中握成拳头,又似挣扎过后般的松开,最后抬手抚了抚唐姻的头顶,声音放缓:“睡吧,不会留疤的。”
·
宋昕的房间就在唐姻隔壁,他回房后,待一切妥当,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宋昕合上眼睛,耳畔萦绕着滔滔的水声,迷迷糊糊间,沉沉睡去。
他似乎梦见他在京师养的那只猫,似乎梦见自己在给猫儿剪指甲。
猫儿怕极了,怯生生的、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又在无意间用软软的爪子“胆大妄为”地掏他的手……
猫儿弓着身子于他掌下穿行而过,那种柔软顺滑的触感,像极了唐姻萦绕在指尖的发丝。
也不知睡了多久,房门被船上的杂役叩响。
“客官,可用膳吗?”
宋昕清醒几分,朝门外问:“什么时辰了。”
杂役答道:“快申时啦。”
“你且等等。”不想这一觉竟睡了这般久,杂役来问的,竟都不是早膳了。宋昕匆忙起身,穿好衣裳,开门问道:“隔壁那位姑娘可用膳了?”
杂役摇摇头:“跟您一样,一白天都没见她出来过。”
宋昕了然,打发杂役下去将饭菜送过来,走到唐姻房门口轻轻叩了两声。
屋里没有动静。
宋昕又叩了几声,屋里仍没有回答。
他用力推了推,门落了锁,进不去。
宋昕隐约觉得不对劲,脸色微沉,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边的床榻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唐姻背朝向外,身体有些发抖。
宋昕阔步走到榻边,将唐姻的身子轻轻扳过来,就见唐姻脸色潮红的样子。
唐姻察觉到有人,眼睛艰难地睁开一道缝隙,声音打颤:“表叔,我冷……”
宋昕闻言忙将唐姻的被角掖紧了:“好些了吗?”
这时候,杂役端着饭菜回来了。看这场面显然有些无措:“公子,她、她这是怎么了?”
宋昕用手背试了试唐姻的额头,简直烫得吓人,侧过头道:“郎中呢,速去请来。”
他眉眼锋利,不怒自威,仿佛天生的上位者,杂役这才大梦初醒般地,连忙去办了。
像这种长期往返在运河上的大型船只,靠岸次数有限,故此往往配备随船的郎中、以及常用药材。
不多时,郎中便随杂役一同过来了。
宋昕交代过唐姻的病情后,郎中道:“受了外伤而起了高热属正常,更何况她又淋了大雨。听你所说,她最近心思又重,思虑过度,身子遭不住也是正常。好在她年轻,无性命之忧,吃了药好生看顾着吧,我这就去煎药。”
宋昕颔首:“如此,便有劳郎中了。”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杂役端来了汤药:“郎中交代过了,得趁热喝。”
宋昕点头应了,杂役放下汤药,便退了出去。
他端起碗药,轻轻唤了唤唐姻:“四娘,起来喝药了。”
也不知唐姻是听见还是没听见,眉心聚了聚,喉咙里呜咽了一声,根本听不出说的什么,旋即又不动了。
宋昕没办法,将唐姻整个身体扶正坐起,靠在枕头上,随后盛了一勺,吹到不烫了递到唐姻唇边:“张嘴,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宋昕试着往前送了一勺,汤药被喝了一半、洒了一半。
褐色的药汁从唐姻的唇角滑落,滴在了宋昕的袖口上。
他忙将药碗放下,四下环顾,却没发现唐姻的帕子。只好抬起手,打算干脆直接用袖口给唐姻擦拭下颏。
而这个动作,恰好把唐姻弄醒了。
说是醒,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