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教师躬身抱拳:“小姐,您先上船歇脚,等大少爷来了,我再跟他上去。”
“没事,就在此处等等吧。”
谁知,这一等便将近一刻钟。
船家站在甲板上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艳阳,大声催促道:“几位爷,出不出发了,别误了时辰,船队可不等人啊——”
运河内漕船、民船甚多,或是南下,或是北上,密密麻麻场面壮观。
此行众人搭乘的是民船,一般十几艘或几十艘形成一支船队,船队行驶在运河上的时候场面十分浩荡,常常有十里首尾相连不断的景。
刘教师拱拱手:“哎,马上。”
就在此时,先前去寻宋彦的护院回来了。
他翻身下马,一把抹干了头上的汗,急匆匆地道:“没寻到,前前后后我看了两圈儿,莫不是大少爷走丢了?可大少爷不该不认识到码头路的啊?”
方才跟着宋彦压阵的护院觉着不对劲,上前禀告说:“大少爷方才跟我说,他是去方便了,实在不该这么久……”
“莫不是闹了肚子?”刘教师一行人怎么也没往别处想。
来时的道路渐渐熙攘,与一早来时的冷清完全不同。
那边船家催促得急,又喊了他们好几声,眼看就要拔锚了。
唐姻心中对此事隐约有了猜测,默然叹了声,对刘教师道出了心中想法:“我们走吧,船家不等人,他不会来了。”
·
——“他不会来了。”
微风掠过船舷,几只鱼儿隐入水底,水面荡起一阵波纹。
船舱内,宋昕朝一旁的王晟淡淡开口,而后合上了窗帘。?
第5章 同船
◎因为她受伤了?◎
由于这次高大人着急见宋昕,所以宋昕轻装上阵,一切从简,这一行只带了王晟一人。
王晟坐在对面,透过窗口,自然同样看见了窗外的一幕,分明是宋彦失了约,并不打算护送唐四娘一路去往杭州了。
他是个糙汉子,也不免感叹道:“大人,这唐四姑娘真是不容易。”一路姑娘家家的诸多不便,王晟不平道:“大少爷也这一番行为的确不该,大人您说,唐四娘一个小姑娘该怎么行事?不过好在跟我们一条船!不曾落单,否则唐国公家中知道了,该觉着宋府待她不周的。”
宋昕没有作声,垂下眼帘,继续看起了公文,云淡淡的模样让人辨别不清思绪。
船队拔锚,船只渐渐驶离码头,唐姻一行人步入船舱内,在身前开路的刘教师忽然眼光放亮,朝一处抱拳:“三爷、王大人,真是好巧!”
“刘教师,好巧!”王晟朗声回道。
心说其实不巧,昨日他早就听他家大人说唐四娘他们会在这艘船上了。
唐姻认得王晟的声音。
她在刘教师魁梧的跟座小山似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正与宋昕对上视线。
还真是,三表叔竟然也在。
经过几次接触,唐姻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害怕宋昕了。
她移出身子,远远行了一礼,惊喜道:“三表叔,您怎么也去杭州呀?”
宋昕放下手里的公文,起了身,回答道:“嗯,去杭州办事。”
昨日他去大爷那处商议的就是此事,高大人已经在杭州忙得不可开交,不得已才也将他借过去用几日。
苏州这边他还有些事尚未完成,便于昨日暂时交接给大爷了。
宋昕让刘教师他们随意活动去了,用下巴示意面前的座位,对唐姻道:“既然同行,坐吧。”
民船有大有小,这次他们坐的是一艘相对较大的民船,过了甲板有公用休憩的区域,再往里还有三间甲等房,两间乙等房,一间大通铺。
天色尚早,这趟的船客有不少聚集在此处卷起帘子朝外看运河两岸的风景。
王晟和刘教师是同乡,请示了宋昕后,二人在不远处的甲板上聊天。
宋昕坐在那里不说话,一门心思地看公文,唐姻也端端坐着,主动为长辈斟茶。乖巧懂事的,生怕哪里扰了这个清清冷冷的长辈。
她还是第一次和宋昕这样面对面的坐着。
这位年轻长辈的情还是那样淡,像是山腰上的一团云雾,明明看得到,伸手一抓却扑个空、捉不住。
唐姻暗自观察着,她发现宋彦或是翻书册,或是喝茶,不管做什么,一直用的左手,那只受过伤的右手,一直没有用过。
窗上遮风的竹卷帘随着运河的船浪有规则的晃动,两根竹青色的穗子一晃一晃的,时而缠在一处,微微打了个晃儿,便解开了。
宋昕也不抬头,目光落在纸上的方寸之地,左手微微一抖袖袍,准确无误地捏起了茶杯。
粗糙缺口的劣质瓷杯,在这位光风霁月的探花郎手中竟衬出一股清流质朴的气息。
“在看什么?”宋昕忽地开口。
唐姻还是盯着宋昕的右手臂,端正道:“三表叔,您手臂的伤还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