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炀半只脚还踩在讲台下方,那是方才即将转身走人时被硬留下后还没来得及收回的。
他显然并不喜欢杵在某地被人集中注视,因此这会脸上是黑色镜框都无法遮住的不耐。
但与齐青乐不同的是,这种不耐并非面对注视的紧张与怯弱,而是源于性格深处、对意料之外不受控的展开而产生的不耐。
就在这时,旁侧杨春晓突然“哟”了声:“批卷时还没发现,你俩这附加题的解题思路居然是一样的?”
路炀略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偏头看去。
另一端的齐青乐倒是抢先一步开口道:“是吗?有这么巧么?”
“差不多,不过路炀写的太省了,跳了好几个步骤。”杨春晓把卷子往桌上一放,顺口问道:“你俩交换过意见?”
同学之间交换答题思路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路炀正欲开口,余光突然瞥见对面的齐青乐色极其细微的一变——但其实这点变化浅淡且稍纵即逝,几乎眨眼功夫,齐青乐又恢复回如常的色。
“没有,”路炀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冷淡道:“凑巧吧。”
齐青乐俨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刹那间望着路炀的眸光不由微动。
好在杨春晓明显也就随口一问。
“不过本来叫你俩上来,是为了分别讲一讲各自的答题思路,既然都一样,那也没必要再重复浪费时间了。”
杨春晓从卷子上抬起目光,跟皇帝打量俩大臣似得扫过左右两位学霸,最终拍板道:“齐青乐你来吧,分享下你的解题思路。”
齐青乐登时一愣:“我?”
“路炀脑子转得快,但思路太跳,普适性不高,说了这帮人估计也听不懂。你的比较合适。别紧张,随便讲讲就行。”
杨春晓拈起桌上那张一百五的满分卷,冲路炀晃了晃:“你待还用么?”
路炀满心满眼只想回位,生怕杨春晓又要抓着他干什么,略一迟疑后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不用。”
满分卷就说明没有需要更正的问题,路炀从来不在已经会了的东西上浪费时间,所以过往的讲卷课上他向来都是刷题册度过的。
“行,”杨春晓对学霸的这类操作早已司空见惯,因此也不多言,而是目光凭空一转,落在了讲台下:“转学生——贺止休是哪位?”
霎时间所有人目光又唰唰唰朝后投去。
“……”
贺止休正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游,没料到会突然被点名,沉吟片刻后只得认命地举手站起:“老师好。”
杨春晓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个还挺高,你有自我介绍么?”
贺止休哪料到这出,沉默三秒后才反答道:“名字吗?”
“不是,丰富一点,”杨春晓摸着下巴顿了下,继续道:“比如兴趣爱好什么的,还有这么多年来的对数学这门科目的感想之类的。”
这问题着实有些刁钻,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屏住呼吸等待回答,就连路炀闻言也不禁侧目望去。
“不用紧张,随便说说。”杨春晓自以为贴心地安抚道,“有吗?”
贺止休:“……”
有个屁。
“……没有,”
贺止休诚恳地对上杨春晓的视线,话落,又像是担心杨春晓再蹦出什么其他刁钻条件似得,转而微笑道:
“不好意思,头一回转学,有点社恐。要不然等我回头拟个稿子再来自我介绍?”
他这话纯粹就随口一说权当应付,站那儿都准备坐下了。
哪知杨春晓居然沉思半秒,旋即一点头,拍案道:“那也行,好好写,争取这周内交给我就好了。”
贺止休:“……”
讲台另一侧,路炀没忍住,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勾了下嘴角。
然而杨春晓似乎十分满意自己这个决定,当下不再给贺止休多余的反驳机会,拐回正题道:“你刚刚转过来,上次月考没卷子吧——路炀的卷子先借你。”
路炀略微一顿,不由转头:“我?”
“这节课讲卷子,你不是不听么,拿了也是没用,”杨春晓扬起卷子冲贺止休挥了挥,调侃似得说:“过来吧转学生,侵染一下学霸的气息,争取下次也考个50。”
贺止休闻言不由朝路炀方向看去,顷刻间二人四目相交,路炀嘴角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消下去。
路炀正欲收回视线时,贺止休已然迈步而来,接过卷子,然后故意接了句:
“谢谢老师,我已经感受到了。”
“这么快,”杨春晓揶揄地看着这位转学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说:“那自我介绍的稿子也让路炀一并帮你捋捋,反正他语文也好,还有经验。”
路炀:“?”
贺止休登时眉梢一扬,低头看了看手中赤红色的50,才恍然大悟地抬眼,看向路炀那张笑意尽失的脸,堪称彬彬有礼道:
“那就再麻烦路班长了?”
“……”
路炀木着脸与他对视了两秒,旋即以其他人根本看不清的幅度,轻轻张了下口——那赫然是一个斩钉截铁的“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