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荣笑着为她添上一杯茶:“我只是离开上京又不是死了,你想我了可以给我写信,至于当汝汝的干娘,你不嫌弃我,我可是很乐意的。”
“我还担心你会拒绝呢,都不知道想了多少个劝你说服的法子。”上官如意知道自己劝不动她,转而说起其它,“过几日休沐,我听说城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你来了上京那么久都没有出去玩过,我邀请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拒绝,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拒绝我了,要不然我可是会伤心难过的。”
“哪里有很多次,我也只是拒绝了两次而已,你放心,这一次我肯定会去,我早前就听说城南外杏子林里的梅花开得一绝,就算你不邀请,我也打算前往一赏。”她除了七夕那日后便没有在出去过,她不想出去,好不容易离开宫中的水桃,青提二人肯定想去。
水桃和青提听到小姐要出去玩,都高兴得不行,还没到那天,就开始为她准备好那天要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
“前几天莫老夫人刚送了几匹新的料子过来,做成新衣穿在小姐身上肯定很漂亮。”水桃拿出两件袄裙,一件水红色,一件桃嫣。
虽然小姐穿什么都好看,但她觉得还是红色穿在小姐身上最好看。
红衣炙炙,人间风华。
正在看书的宋嘉荣细白的手指翻动一页,轻轻笑道:“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你们之前为我张罗的新衣服我都还没穿完。”
她是决定要好好待自己,但也没有她们那样铺张浪费的。
“小姐的衣服哪里多了,我瞧着都没有几件,就算多了也不打紧,我们可以多雇一辆马车呀,小姐生得漂亮,更得要好好打扮才行。”青提可巴不得小姐的衣服和首饰再多一点,这样她就能每天都变着花样打扮小姐。
小姐的衣服首饰那么少,肯定是之前都没有好好打扮过,也不知道小姐离开宫后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这时,刚从外面回来的水桃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开口。
“怎么了?”宋嘉荣见她一直在屋外徘徊不进来,恐发生了什么事。
本在门外踌躇不定的水桃见她出声,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进来,说,“这是陛下送来的,奴婢想着小姐以前爱吃的是莲子糕,正犹豫着要不要拿来给小姐。”
贝齿轻咬微红唇瓣的宋嘉荣垂下浓而卷翘的鸦青长睫,指骨捏紧书本边缘才想起,他那天走的时候,她都未来得及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她早在岐黄班里待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顶着一个姐弟□□所生的怪物的名声回到郦城。
宋嘉荣想到那个令人感到心安的怀抱,顿时唾弃起自己,说好了要不在相见的人是他,思他想他的人也是她。
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又实在烦闷,连嗓音都闷闷的,“既然送来了,就收下吧。”
水桃和青提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做声。
那天莫家人和裴珩一起进宫后,在出来时便决定先在上京居住一段时日,等明年开春在离开。
两人为了和孙女多亲近一些,便同谢家做了邻居。
宋嘉荣刚从岐黄班回来,便去了莫府。
远远地,看见精头极为好的莫老夫人站在屋檐下等她,见到她后忙笑着招手,“嘉荣下课了,今天学的难不难。”
“祖母你怎么还出来等我,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冷,不难,学习哪里有什么难的。”宋嘉荣上前面扶住她手臂,笑得嗔怪。
她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血脉的强大,她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或是有些抵触,但是事实上她都没有,反倒和祖母祖父二人相处融洽。
“祖母不是想要早点见到你吗,今天那么冷,怎么穿得那么单薄,都不担心会冻到。”笑得慈爱的莫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进屋里。
“祖母知道你喜欢吃莲子糕,特意给你做的,你尝下合不合你口味。”
屋外寒风刺骨,屋内温暖如春,先前带来的寒意消融于无形间,只不过落在衣领间的白雪融化成水后滴落脖子里,总会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祖母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莲子糕。”拈起一块莲子糕的宋嘉荣觉得有些怪,如果说一样两样是巧合,那样样顺心合意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还不是陛下告诉我们的。”莫老夫人想到什么,起身道,“你随我来。”
宋嘉荣把手上的莲子糕吃完,才不紧不慢的跟上。
掀开紫玉珍珠帘走进侧间,侧间靠墙的位置放有一个突兀的,遍体漆黑的檀木箱。
莫老夫人来到檀木箱前,从袖袋里取出铜制长匙插到锁芯里轻轻转动。
随着锁扣咔哒一打开,只见里面堆满的都是密密麻麻的书信,按照时间的排序,最上面的一封书信是不久前新送出去的。
宋嘉荣还未疑问,莫老夫人眼角的皱纹都笑着漾开,布满岁月痕迹的掌心抚摸着木箱边缘,“这些是陛下和我们这些年往来的所有书信,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陛下可都是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我们,上一次进宫,他担心我们忘记你的喜好,又特意同我们絮絮叨叨了一遍,那个时候老身都忍不住感叹,哪怕是换成老身都没有陛下带得那么尽心尽力,本以为陛下是个性子冷清的,谁能想到在关于你的事情上倒像个永远操不完心的老妈子。”
“因为这些来信,更让我们两口子认为你在上京可能会比漠北过得好,也不在提起要把你接过来,其实我想告诉你,陛下的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早些年年纪不大,倒是把一些君子的迂腐思想学了个十成十,都喜欢上你了,还总爱扯一些兄妹之情,长兄如父的借口。”
“他对你做错过事,你不原谅他是对的,要是轻易的原谅了,祖母反倒要气你不争气。”莫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悠悠地叹息一声,“祖母今日把这些书信转送给你,只是不希望你错过一个真正爱你,你也喜欢的人,人生短短十几载,最不能留下的就是遗憾,祖母不希望你把遗憾留到最后一刻仍是不能释怀。”
昨晚上下了一夜的棉花蓬雪在落日的傍晚余晖下再次簌簌落下,像是有人从半空中抓了一把雪白的盐纷纷扬扬的洒下。
“小姐,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青提看着那么大的箱子,除了珠宝首饰之外,还真猜不出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过来帮我一起搬下。”关于里面的秘密,她并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这些信的时间跨越长度很长,从她接到东宫开始为第一封,不久前希望祖母祖父二人回上京为收尾。
信里的内容虽然日常,但能窥见下笔人对她的眷眷爱意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宠溺。
孤应该怎么和她说,孤并不喜欢吃莲子糕,可是小姑娘都做好了,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吃几块,要不然惹她伤心了怎么办。
嘉荣开始换牙了,因为说话漏风怕被人笑话,连笑都不对孤笑了,真愁。
孤今日带她去放了花灯,她说希望以后每年生辰时都能收到一盏花灯就好了,孤记下了,不过外面做的花灯实在是过于普通,入不得眼,不如孤亲手为小姑娘做一盏花灯,唯独苦恼应该做什么款式。
随着信封越拆越多,宋嘉荣眼睛早已湿润泛红,莹莹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直滚入衣襟。
原来她并非无人爱她,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她追随的明早已爱上她,并用着自己的方式来守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