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路颠簸,不过早都习惯了坐在车内磕磕碰碰的感觉。
霍延己看着对面的总督,淡道:“说说吧。”
总督恹恹抬眸:“说什么?”
霍延己发出一声很浅的嗤笑:“利昂来要人的时候,不是怕得都要尿裤子了?”
总督眼皮颤了颤,默不作声。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霍延己道,“我和霍将眠身上流着同样的基因与血脉,受着同样的教育长大,连从军经历都相差无几,你觉得闭嘴不言会让你在我这受得苦比他那少点吗?”
做记录的监管官默默把“霍将眠”三个字改成了“霍将眠上将”。
长官叛逆,下面的人可不能跟着叛逆。
总督还有余力嘲讽:“是吗,那怎么他接受了污染基因,你却没有——啊啊!!!”
监管官抬头看了眼,霍延己从始至终都没动手——是他旁边的桑觉一脚踹向了总督的膝盖。
好的,应该不用记录。
监管官默默低头,他只需要记录审问过程中的双方对话。
桑觉拧眉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你乖乖回答。”
他还想在车上睡一觉呢,肚子也饿了,但在审讯的时候吃东西总感觉不太好。
总督疼得骂娘:“日!我他妈管你喜不喜欢!”
这他妈哪来的小变态!?
霍延己取出别在腿上的长匕首,把玩了会儿,道:“和霍将眠相比,我折磨人的方式可能要简单粗暴点。
“你身上拢共二十根指头,而我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以及最好的止血药。”
总督脸色一白,缓缓抬头:“我现在告诉你人质和名单的事,万一回到城里你就把我送给霍……霍将眠了怎么办?”
“有道理。”霍延己靠这车厢,“不如你先说说,这些年你跟霍将眠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只要一提过去的经历,总督就会止不住地发抖。
一直没作声的水鸣都开始好了,霍上将都对总督做了什么,才把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通缉犯变成了这个样子?
十几年前,总督可是废墟嚣张至极的反叛者头目,他领着将近两千号人,是主城极为头痛的反叛者,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甚数。
直到那次不甚被一位年轻的少校围捕,意外闯进了现在这个社区。
于是他带着剩下的人驻扎下来,没想到安稳没两年,一次在外‘打猎’的时候,又被那个少校逮住了。
这次对方亲手把他押进了牢里,那时候他才发现这名少校靠着打击掉他大本营、并亲手抓到他的功劳连晋两级,成了主城最年轻的上校。
好在总督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在牢里有点路子,三年后成功逃了出去。
但回到社区之后,发现这里不仅戾气尽散,大家还都变得安居乐业起来,养起家禽,种起地,甚至很久没有出去‘打猎’过了。
不仅如此,一个男人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新的首领。
鸠占鹊巢,太可笑了。
桑觉突然道:“阿芹说,你杀了他。”
霍延己问:“怎么杀的?”
总督低下头,膝盖一直隐隐作痛:“再强的畸变者也不过是一颗子弹的事。”
“是么?”霍延己垂眸。
“他骗人。”桑觉扯扯霍延己的衣角,小声道。
他嗅到总督身上的不稳定气息,是在说谎。
穿着白衬衫的霍延己扬起长匕首,水鸣适时地帮忙掰开总督的一根手指。
霍延己冷冷道:“虽然我不太喜欢弄脏白色的东西……但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旁边的监管官无声叹气,这句要不要记录呢?记录感觉不太好,不记录又有点语序不通,等会儿总督突然坦白了也很怪。
僵持半晌,总督还是妥协了,但却提起另外一件事:“我刚坐牢的那一年,主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应该都知道啊。”
只有桑觉云里雾里,但看其他人的反应,好像确实知道。
“那段时间,我的牢房隔壁牢房狱卒送饭的全都在讨论这个事——”总督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全民审判。”
桑觉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好地抬头。
“以至于那会儿,我对这位被全民审判最终放逐的对象,比对抓住我的霍将眠上校还深刻。”
“他叫薄青。听着很像薄情呢,可惜人不如名。”
这颗星球的天气着实不太稳定,晴了没两天,又开始下雨了。
噼里啪啦的雨点配合着装甲车车的颠簸起伏,奏起了一曲低沉嘶哑的悲乐。
“霍中将一定记得这个名字吧?他可是在你之前被誉为最可能成为监管者最高执行官的普通人。”
总督一句接着一句:“薄青还在的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地身兼两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