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如果盛大威风没去,按秦江白原本的行程,他难道真的会有危险?起码会受伤?
霍沉昭只道:“我觉得,护身符的归属,应该是没有疑问的,而且,若是盛大威风没去……这个假设,其实也没什么道理,盛大威风去了,本身就算是一种,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没什么原本不原本的,秦江白就是认识珠珠,珠珠就是会挂念他,就算不是为了这个写信,说不定也会为了别的写信呢?
祥瑞什么的,又不是只有一种表现方式,说不定看似巧合,其实就是一种祥瑞呢?
盛明麟被安抚到了,点了点头。
然后他想起来,催他:“珠珠的梦,你画完了没有?珠珠等着用。”
其实霍沉昭画工极佳 ,也已经画过几版了,但他每每画完,就觉得,远不及珠珠的梦瑰丽又有趣,所以又废掉重画了。
既然盛明麟这么说了,他索性叫人把画画的那一套工具全搬过来,就在这儿画。
珠珠跟下人忙忙碌碌,调整了不知道多少遍,终于把面人儿摆了个差不多,一边还在做记号:“介里还要补一个盛大花花!介里也要补一个盛大花花和珠珠和锅锅哒!介里还要补一个珠珠和漂亮哥哥采药……”
珠珠转头问:“锅锅,韩酒酒什么时候回来呀?”
盛明麟想说明天,又怕珠珠等得着急,就道:“后天应该能回来。”
团子很高兴,拿着纸过来:“锅锅你帮珠珠写,写了放债那里。”
盛明麟放下茶杯,帮着她把纸裁小了,一一写了,然后跟她一起摆上去。
他发现珠珠心里,是真的有自己的逻辑,就比方说,假如大人摆,有可能会把差不多大小的放在一起,也有可能会把类似场景地放在一起,但是珠珠摆的,是她每天的生活。
比方说,珠珠早上醒了,先跟哥哥一起看书,然后走过去,跟霍沉昭一起采药,再跟爹娘上街玩……一个个小面人儿,一天天组合下来,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盛明麟陪着妹妹全摆好了,觉得这可以命名为:“珠珠的日常。”
他背着手儿看了半天,珠珠站在他身边,也背着手手看了半天。
然后他低眼看她,团子等了一下下,一抬头,发现他在看她,一下子就笑了,小手手抓住他衣襟:“珠珠学你。”
盛明麟笑道:“珠珠学我,我就咬你。”
他蹲下一把抱住她,就在她小耳朵上咬了一口,团子格格笑着跑走,两兄妹嘻闹着出去,一直走到栏杆尽头,嗖的一下滑了下去。
团子兴奋地喳喳:“啊啊啊!锅锅!”
于是盛明麟也滑了下去。
两人一直滑了好几趟,才气喘吁吁的结束,各自洗了手,再过来看霍沉昭的时候,还没有画完。
珠珠很有兴致地在旁边看他画。
但是画画是很慢的,而且很多时候,起初画半天,都不知道他在画什么,只有最后关头,整个画面连起来才会好看。
所以珠珠很快就没耐心了,小声嘀咕:“画梦梦太难惹,珠珠还系寄几做梦梦,快一减。”
霍沉昭嘴角带笑,也不回答。
中午一起用了饭,等珠珠儿睡午觉了,霍沉昭继续画画,盛明麟就过来北院找崔昀。
崔昀去上课了,但写好的文章已经在桌面上放着了,而且是两篇。
上一次的笔名,叫偷得浮生,语言诙谐风趣,读起来能让人时时发笑,但稍微一琢磨,又有许多值得深思之处。
这一次的文章也延续了这种风格。
写了一个没出息的窝囊男子,又穷又废,文不成,武不就的,只有老婆能炫耀,别人不管说啥,他都只能说我老婆脚小,走投无路时还想卖妻,然后又借另一个读书人的口吻,痛斥了他,也批判了裹脚这种行为,说人人都知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为何竟不知人长成这样乃是受之上天?为何你竟敢逆天而行,损毁身体,且以此为荣?愚蠢又恶心!
盛明麟看得连连点头。
下头,崔昀又多用了一个“屠刀”的笔名。
第45章 从嘴学派到嘴忠官
?
这一篇文章,确如当头一刀,痛斥了那些吟咏着三寸金莲的迂腐文人。
文章中说,若是一个人有本事,征战沙场,足够酣畅淋漓;若有才华,立于朝堂,亦需殚精竭虑!
只有毫无本事毫无成就,整天无所事事,精完全无处寄托的废物,才会有这样恶心的嗜好,喜欢女子的小脚!
甚至不喜欢正常的脚,喜欢残缺畸形的,这样的人,不管为官为吏,都十分可怕……为什么呢?
见一斑而窥全豹,一个不嗜美而嗜残,不爱芙蓉面而爱畸形脚的人,喜爱的一定不是盛世之景,五谷丰登,喜欢的一定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因为这也等于是江山残缺。
哈哈,写得确实是痛快淋漓,剥皮拆骨!
盛明麟反复看了好几遍,直看得心潮澎湃。
崔昀此时并没有真正“听到”这样的话,却能写得宛似直抒胸臆,汹汹战意扑面而来……他能够把自己的情感完全代入进去,这真的很厉害。
世上的才子实在是太多了,解吉安、崔昀,全都太厉害了,给他一种天壤悬隔般的感觉。
盛明麟连连感叹,然后自己也来了兴致,就着他的书桌,磨了墨开始写。
他写道,从嘴学派到嘴忠官。
说每家学堂,都会有这样的人,时常嚷嚷着自己念书如何辛苦,什么悬梁刺股,什么焚膏继晷,好似已经倾尽全力……其实拿着书的时候,早就想入非非,想着美食、美人、美景,看似在读书,其实只是在耗时间,做出勤学的样子,蒙骗了师长,并为之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得了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