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算高,台阶百八,但每到深秋时节,金色银杏和红色平安符便落满山头,随风摇曳,更有铜铃声作伴,可谓是一场盛景。
现在虽是初春枝叶尚嫩,但两旁的平安符依旧稳稳挂着。公园的喷泉边上有好几堆组团跳广场舞、交谊舞,还有不少老人带小孩来散步。尽管各有事做,洛铭一路走过去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杜清劭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跟着他拾级而上。
大概走了五十级台阶,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台,洛铭见周围人不多,走到长椅上取下了琴盒。
“你要在这里拉琴?”杜清劭跟着走过去,好地张望,“我听说小提琴比钢琴难学多了,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这个。”
洛铭闻言轻轻嗯了声,取出琴架在肩膀上,用琴弓试了几个音,边调音边说:“是比钢琴麻烦一些,我当初大概学了三年才把音拉准。”
“那你打算拉什么曲子?”他又追问。
洛铭没再接话,只是拿着琴走到中间的开阔地带,深深吸了一口气,摆好起始姿势。
然而当琴弦擦出第一个音符时,杜清劭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是他自由滑的伴奏选段,贝多芬第八号奏鸣曲《悲怆》的第三乐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曲子。
而经过小提琴改编后的曲调瞬间激奋了许多。
像是沉闷夏夜中突然霹响一道惊雷,随后暴雨倾盆而下,如同海边滔天巨浪拍碎在岩石上,又像行军时马踏黄沙扬起的尘埃。
洛铭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按压揉搓,伴随着音符上下左右跳跃,另只手握着琴弓,不紧不慢地擦过每一道弦,动作优雅到根本不像在拉一首快节奏曲目。
他半闭着眼,身体随着音乐律动,足尖也轻轻触碰着地面,不经意间打着节拍。乐曲还在继续,主声部再起时,激昂的琴声仿佛席卷了天地,所有光线和声音都向着他倾斜而去。
路灯的碎影投在他身上,落在那头秘的金橘色发间,落在他白皙颀长的指尖,落在那把棕色的小提琴上,映出袖口金属扣细微的弧光,拉出地上舞动的剪影。
所有光影都恰到好处,就像舞台精心设计的打光,将月下美人衬托得光彩夺目。
一场没有钢伴的即兴演奏,竟然拉出殿堂级的气势。
广场上跳舞的大妈,公园里奔跑嬉戏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抬头仰望五十级台阶上那个八音盒里的仙子。
就连杜清劭都呆立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仿佛被卷进了他琴声的洪流之中,所有的担忧和害怕都在此刻抛诸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