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开学后我依旧学着做正常的小孩,上课偶尔开开小差,更多时候对未来感到迷惘。也谈一段无疾而终的校园恋爱,连手都没有牵到,只是并肩看着其他人在塑胶跑道上打闹。
至此生活被割裂成两半。一半在白天,做与她人无异的学生。一半在昏暗如棺柩的老居民区,经过那道旋转上升的楼梯,进到老旧的租房,进到哥哥的身下。我与哥哥无望地折磨着彼此。找不到任何出口,所以只有做爱,粗暴地做爱,践行一场又一场对彼此的暴力。痛是因为存在。雕花窗格把夜晚幽禁在那里,他的后背烙印树影、夜灯与窗格的花纹。
小鸦对我的转变虽然愕然,但也表示理解,并说秦帆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脑筋直了点儿。也许以后我还会做正常的大人。说来讽刺,我跟秦帆唯一一起看过的电影竟然是《猜火车》。
“选择生活。选择一份工作。选择一项事业。选择一个家庭,选择一个他妈的大电视机。选择洗衣机、汽车、镭射音响,还有电动开罐器。选择小心保养自己的身体、低胆固醇和牙科保险……”
我心里大叫着我绝对不要这样,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他全贯注,丝毫未曾察觉到我的抓狂。MP5的反光有一刻映出哥哥的身影,我扭头去找,但教室后面什么都没有。
他按下暂停键:“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继续吧。”
他却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如果你不想看,就直说吧。”
我还要假装,但他已经把MP5收起来:“我知道很多时候你都不想,你也并不喜欢我。我只是好,是什么让你必须这样吗?没人逼你的。”
我喜欢他的直抒胸臆,这省去很多麻烦:“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在一起呢?”
“因为我喜欢你,”他说,“这就够了,并且我想搞懂到底为什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了个措手不及,耳边甚至响起哥哥嘲弄的笑,尽管我知道是我的幻听。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那么悲伤呢?少年问我。他的声音清冽,把问题抛在明晃晃的正日阳光下。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因为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悲伤的。他一语点破,所以我再也无法假装。
“因为我很绝望吧,”我最终说,“你能不能给我一根烟?”
我知道他们私底下在男厕所抽烟,有些女孩子也在校外的奶茶店抽烟。我其实早就抽过烟,十分迷恋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但隔天就被哥哥发现,他不让我再碰那些东西。
他拒绝了我:“我不想当个坏人,但我确实有东西要给你。”
交到我手中的,是一包用纸包起来的不明物体。
“不用打开,如果做噩梦,就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他嘱咐着我,我不明所以,但还是收下了。
他忽然从桌子里抽出一堆抽纸,手忙脚乱地递过来:“你又流鼻血了!这个月第几次了啊!真的没问题吗?我有个堂哥以前也这样,后来做了手术……”
我静静听着,同时将纸塞进鼻子,吸满了血就再换一张。如此往复,血终于止住,他也冷静下来。上课铃叮铃铃打响,众鸟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