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真是恣睢到了极点,居然妄图和自己的爹爹比一下重要性。
她果断沉默应对,不想多说什么了。
盛玦蹙眉:“你又在心里骂本王了,是不是?”
“没有的,王爷。”江洛瑶左右就是不肯承认,“王爷莫要如此想我。”
盛玦:“那你为何改口,连声‘师父’都不愿叫了。”
江洛瑶:“……”
一旁的许笠终于听不下去了,直接没有控制好表情,露出了一副吞吃苍蝇似的面容。
许笠:“王爷,今儿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让姑娘先回去歇着吧。”
盛玦许是觉得今日过分了,也终于松了口,放江洛瑶走了。
江洛瑶走后,许笠才谏言道:“王爷,您不觉得您对姑娘有些苛刻了吗?”
“岳昌候叫本王做她师父,就知道本王是这般严苛的人。”盛玦道,“若本王疏于管教,才是异乎寻常的事。”
许笠:“不是,老奴指的是,您在对江姑娘的态度上,有些略微拧巴了。”
何时是“略微拧巴”,许笠好歹也是跟了他好多年的下人,知道他家王爷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正常情况下,王爷不感兴趣的人或事,处理方式都是简单而残忍的,不会像这么……犹疑不定中还带了很多拧巴劲儿。
许笠有理由觉得,江姑娘是可以留住王府的。
可是他家摄政王还是不肯承认。
盛玦还在强词夺理:“本王不是拧巴之人,也不可能在她这里多上什么心思。”
许笠忍不住失笑:“王爷您有些方面还是和江姑娘很像的。”
“什么?”盛玦被这句话吸引了好心,眉头一松,询问道,“本王,和她,有什么相似之处?”
“您二位违背本心故意说反话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许笠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边笑便说,“方才姑娘说‘她没有’‘她不是’,而今您说“您不会”‘您不可能’,在老奴看来,简直不能更像了。”
盛玦:“……”
许笠越说越觉得像,心下的欣慰就像解冻的水,说着说着就叫他皱纹舒展,笑弯了眉眼。
盛玦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许笠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王府头一次有了这种情况,对方肯定会多想些什么。
由于许笠眯着眼,便也没有注意到他家王爷脸已经黑了,表情已经变得不对劲了。
“许笠。”盛玦叫住他,“你是不是觉得很闲。”
许笠一惊,连忙道:“老奴没有。”
“都说奴才随主人,本王看——你就是故意说反话。”盛玦将对方的话如数奉还,“所以你便是闲的,看来是事情太少,如此吧……看到那堆东西了吗,今晚别睡了,去给各府送去。”
许笠:“……”
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他家王爷被说中心事,所以恼羞成怒,故意发落自己。
这样反过来一想,约摸就是王爷承认了!
许笠大喜,头一次因为添活儿而欣慰不止。
盛玦疑惑地瞧着他,不是很能理解……这许笠是怎么了,领了活儿反而高兴?
“等等。”盛玦不经意地叫住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把那谁叫来。”
许笠停住:“那谁?”
盛玦假意低头执笔写着什么,又重复一遍:“就是方才离开的……”
许笠:“何人?”
摄政王不是个好脾气人,同一个事儿,说第二遍的时候,他就该心烦了。
盛玦撂下笔,声音低沉了些:“本王新收的……徒儿。”
他没有习惯这个称呼,提起时,如同呢喃初识字,蜻蜓点水一般略了过去。
徒儿。
他才不会当着江洛瑶的面叫,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这个称呼的,短短二字,还有点趣味在里面。
好像是很多年前吧,他亲自去抓一些尸位素餐只知道整日取乐的大臣,刚好去的是听曲的小楼,把那些蛀虫抓了个正好。
当时,为了行事隐蔽些,他没有叫停那只曲,在发落罪臣的时候,分心几许,听到了唱词中的戏。
这戏,自然不是什么正经戏,伶人咬字软糯低柔,水袖婉转抛起缠绕,像是缱绻勾人的妖……
摄政王盛玦没有全听,所以也没记住什么戏份,只是最后出来的时候,耳朵里全是那暧昧的一声声“师父”和“徒儿”。
他这个脑子就是这样,越不想记住那些不入流的东西,那些东西就越会在事后不经意间流窜在耳畔,事后,或许是几日,几月,也或许是几年。
想来,那不正经的戏,讲的也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东西,无例外,也是风花雪月事儿罢了。
戏文里的师徒,当然也不是实际中的白胡子老朽和愚笨书生。
盛玦不想去回忆,但脑中记忆还是尽职尽责地帮他回想了一下,那师父好像是明月清风似的青壮男子,徒弟年龄也很巧妙,不大不小,正好是初及笄的娇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