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湿了墓碑,裴乘风黑白的遗照儒雅端正,细看之下,其实裴雪意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
裴雪意在墓碑前放下一枝白菊,然后转身离开。
纪如茵叫了他一声:“阿季…”
她的声音被风雨淹没,裴雪意没有回头。
今生今世,他与父母缘分已尽。
葬礼之后,裴雪意就病倒了。
大概是因为南北气温还是有差异,下葬那天又不小心淋到一点雨。他肠胃感冒,吃不下东西,还发低烧。
本想葬礼之后就立刻启程回去,却因为这场小病耽搁下来。
外面还在下雨,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浓黑的夜色,卧室被床头一盏水晶灯照得昏黄。裴雪意醒来,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他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这间房收藏着他年少时期全部的记忆,并且所有陈设还是与从前一样,与他离开的那天一样,就连他临走那天留在躺椅上的毛绒毯子也静静躺在那里,似乎随时等着他回来。
他倏然想起那些年里,年幼的自己午睡醒来,黄昏的光线透过纱帘照进屋里,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因身边没有人,立刻就要哭。
总是有人匆匆跑进来,柔声对他说:“阿季,我在这里。”
他在脑海中将十八年的光阴细数一遍,那个一次次为他匆匆赶来的少年,面容渐渐与眼前人重合。
邵云重伸手摸他的额头,“阿季,我在这里。”
点滴要打完了,医生进来将针拔掉。
邵云重顺势握住他的手,帮他摁着手背上的白色胶布,轻轻揉搓着他因输液而发凉的手指。
雪团儿踩着猫步进屋,走到床尾轻轻一跃,将自己团成一团,躺在了裴雪意脚边的位置。云团儿看它上床了,也跟着跳上来,贴着它趴下,舔舐着它蓬松的毛发。
裴雪意就那么安静地躺着,小猫小狗围绕着他。
邵云重便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他的背。
这场景如何让人不沉溺?邵云重几乎无法自拔,幸福到全身颤抖。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辈子就栽在这个人手里了,一条道走到黑,再也不可能回头。
尽管他早就这么想了,但这一刻的实感是如此强烈,这种幸福的滋味就像一剂温柔毒药,让他脑海中每一根经都被安抚,并且极度渴望着。
邵云重忍不住说:“回来吧,阿季,别走了行不行?”
他几乎想跪下来求他,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不要面子也不要里子,只要他能回来。
他愿意袒露出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任他揉扁捏圆,任他肆意玩弄,只要他愿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