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浮玉不查,她自愿堕魔,仙门要么杀了她,要么把她送到乌山剔骨。但仙门大概率不会杀她,蔺岐山想清理门户也不行,因为林掌门应该知道点什么,不会让她死。
蔺浮玉查了,她被算计堕魔,可是她“杀了”晏权,蔺岐山把她交给乌山,给乌山交代,一来平息乌山死了圣子的怒火,二来维持住临云宗的名声。
哪条路都走不通。
顶多云海天州沾点腥,乌山祠黄雀在后,清清白白。
或许云海天州也可以全身而退。蔺绮又想。
想明白了这一切,蔺绮反而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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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正如蔺绮猜测的那样,一环一环往下走。
从刺客的剑上,蔺浮玉找到了几只遗落的蛊虫的尸体,上报三大派各位宗主长老,他们认可蔺绮是被算计才堕魔,却不愿意向全仙门宣告她的清白。
蔺浮玉撑着疲惫的身躯,站在大殿中央,他来过主峰大殿无数次,从未像今夜这样心寒过。
好像有凉水浇头,冻得他彻骨寒,蔺浮玉一下子就怔住了:“她是清白的。”
蔺岐山叹了一口气,说:“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她是清白的。”蔺浮玉拔高声音重复,他错愕地看着高高在上的三位掌门宗主,仙门实际上的三位最高掌权人,“你们真得相信她杀了晏权吗?哪怕真是她杀的,也是被魔骨控制,杀晏权有什么好处?她又不是疯了为什么杀晏权?”
“因为她天生坏种!”秦掌门目光冰冷,居高临下看着他,“她杀了显儿!”
“秦显死在魔物手里,而且他该死!他仗着身份无恶不作他该死!然而仙尊仁慈让他重生了,你却要我妹妹去死!”素来清贵端雅的仙门公子终于遏制不住怒火,语气锋利,“哪些闯入临云宗、杀我门人的刺客出自何门何派,秦掌门不知道吗?”
“退下!”蔺岐山斥道。
眼看着殿内吵得一团糟,林掌门一个头两个大,充当和事佬,说和道:“好孩子,你先下去,这件事明日再说。”
蔺浮玉压着火气:“我妹妹还在后山地牢关着。”
“圣子死了,贵宗大小姐连一夜地牢都待不了吗?”乌山一位长老阴阳怪气开口。
“无论谁被魔骨控制对上晏权他都会死,你们不追究造出魔物的人?不如一起下地牢。”蔺浮玉开口。
“够了。”蔺岐山有点喘不过来气,他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镇云峰荀青山带他下去。
荀青山抓着蔺浮玉,把他强制带出了大殿。
“这件事闹到最后,差不多就是让她去乌山剔骨。”荀青山安慰他,“等你妹妹剔骨回来,依旧是临云宗大小姐,没人敢欺负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长老说出这样的话不心虚吗。”蔺浮玉冷笑一声。
谁知道乌山会怎么对她。谁知道她回不回得来。
父亲大义灭亲把她推出去,大抵没想过让她回来。
然而这件事分明是云海天洲的算计,为了报秦显在秘境里死过一次的仇。可是秦显分明是死在化魔物手里,他死前还把蔺绮推出去挡刀。
秦显该死却活了,现在要他的妹妹去死。这是什么道理。
晏权死得蹊跷,事情还没查清,他们就要论罪,这又是什么道理。
荀青山像看小孩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乱成这样,牵涉乌山、云海天州和临云宗三个宗门,她清不清白根本不重要,如何维持三个宗门的体面才是最要紧的。”
“她若伏罪,云海天州不曾派刺客闯入临云宗,乌山和云海天州没必要反目,临云宗大义灭亲依旧是天下第一正派,仙门也不会因为担心被堕魔而惶惶不可终日。”荀青山一步一步沿着山道往下走,青枫落到他脚下,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又一次重复之前的话,“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荀青山失片刻,不得不承认世间许多事就是这样残忍,世人蝇营狗苟权衡利弊,于是琢磨出一个道理,有的清白给不了也不能给,美其名曰顾全大局,哈哈,这他娘的可真是太烂了。
有风吹来,蔺浮玉脊背发寒。
他忽然觉得悲哀,问:“那我妹妹呢。”
荀青山说:“她运气不好。”
蔺浮玉又问:“若有朝一日,我变成了蔺绮,宗门也会放弃我吗。”
荀青山说:“少主,宗主会保你的。”
蔺浮玉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仙门冷漠。
他站在冷风里,有些茫然:“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
他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荀青山连忙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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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地牢。
蔺绮睡了一会儿,朦朦胧胧的,看见一道乳白的亮光,她揉了揉干涩的眼角,声音含糊不清:“天亮了吗。”
“亮什么?黑灯瞎火的,路都看不清。”娇横的控诉。
蔺绮睁开眼。
蔺轻梨跪坐在她面前,边上放着一盏光芒微弱的灯笼,一个劲摇她。
蔺绮忽然笑起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