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山上有,我就想,那么威风,肯定不怕魔物,我就在自己家搭了个小供台,攒了三天的吃食,攒够几个黑面馍馍供奉上,然后,你猜怎么着!”他看着蔺绮,语气激动起来,“灵真得出现了。”
“灵大人特别好看,漂亮得跟天仙一样,哦哦,祂就是天仙。”店小二语无伦次,伸手比划,“灵大人收下了我的几个黑面馍馍,我问祂,能不能帮我驱赶魔物,祂说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家周围真得一只魔物都没有!”
“那时候,很少有人知道山上有,知道的都是自己造供台,自己供,但是供奉的人很多都能见到祂显灵,现在不行了,”店小二说到这儿,顿了顿,“姑娘,您应当听说过将军救下重伤中的灵大人的事,将军,哦不,城主……城主救下祂后,灵大人现世挡魔潮,将军为祂立起庙宇。”
“起初还能听见灵在庙宇现身的传言,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越来越少了,到现在索性没了,灵大人再也没现身过。”
蔺绮语调轻软,搭话道:“可能是受伤了吧。”
店小二叹了口气:“可能吧。”
他拍了拍大腿,长吁短叹:“我家孩子打小就不信灵大人,说祂不存在,天可怜见,我真得见过!灵大人真得是个好,隔壁村子有人被牛车轧死,我还看见灵大人落泪了。”
“我家孩子说,灵是城主编造出来给自己贴金的,几年前一直有传言,说灵和城主是挚友、是知交,他说这都是城主传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名声添砖加瓦,城主不是什么好东西,”店小二叹了口气,“真受不了这个小破孩子,不过,我也觉得城主……”
蔺绮听见他说不过,就觉得事情不大妙,城主府的人就在她身后坐着,在这里说城主的坏话委实不合时宜。
蔺绮笑着请店小二添茶,以打断他的话。
听店小二说了那么久的故事,蔺绮对春水城那位灵的印象又深了些,她眸光轻软,摩梭了下杯壁,道:“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那位大人。”
店小二哈哈一笑,连连说起灵的好话,没再提城主,没一会儿,楼下有人喊他,店小二止住话头,连忙下去了,离开时还有几分不舍。
蔺绮拿了块奶酥,并不咽下去,放在口中慢慢咬着,尖尖的小牙磨着奶酥焦脆的酥皮。
不多会儿,一个穿白金弟子袍的年轻弟子终于出现在楼梯拐角,他怀里抱着一堆瓷瓶,乱糟糟的头发被一根长笄盘起。
他匆匆走到蔺绮面前,色明朗,眉眼轻扬,含糊喊了声大小姐,但他口中叼着鲜花饼,声音很模糊,蔺绮并不能听清他的话。
蔺绮语调温软,轻轻喊了声:“夏师兄。”
夏颂,丹静峰大师兄,医道天才。
看蔺绮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那一堆瓷瓶上,夏颂灿然一笑,从芥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他把盒子推到蔺绮面前,仰头把小块鲜花饼一口咽了,笑道:“那么贵重的东西,当然得单独放了。”
蔺绮把木盒推开,便感到一阵清寒气息,一颗圆润的丹药躺在正中央,在昼光下闪着泠泠荧光,丹药品质极上等,一点瑕疵都无。
蔺绮把先前应允的灵石都付给他,道:“多谢夏师兄。”
夏颂笑笑,把灵石都揣到芥子袋里:“得,我走了,我还赶着去城外卖丹药呢。”
蔺绮轻歪了下头:“城外?”
夏颂点点头:“是啊,城外,现在玉牌失效,丹药放在城外,就是救命用的,很贵重的,所以价格能翻好几番呢。”
他抱着一堆瓷瓶,从蔺绮桌上的瓷盘里捞了一个奶酥吃,他单手拿着奶酥在蔺绮面前摇了摇,明明是很锋利英气的长相,但在他清朗带笑的目光下,倒愈发显得柔和讨喜,夏颂倒着退到帘子处,看着蔺绮,扬声说:“这事不能让首席师兄知道啊。”
在魔潮里卖丹药的事,虽然听起来很正常,但多少带了些坐地起价的意思。
蔺绮眉眼稍弯,情不自禁笑了下,她颔首。
夏颂摆了摆手,利落离开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蔺绮把丹药收进芥子里,打算回去画张符喊姐姐来。
她将奶酥都包起来,只拿了一颗在口中咬着,拿起云镜,脚步轻快下了楼。
目光掠过云镜时,她看见一条新的传信,是夏颂刚刚发来的。
夏颂:“大小姐,离你身后那个人远一点呐,不是好人。”
夏颂:“当然,你要是想杀了他也可以找师兄,除了医术,我毒术修得也很不错。价格好谈,看在同门的情谊上,师兄给你打八折。”
蔺绮目光轻垂,随意扫过跟着自己的小郎君,轻笑了声,简单回了句:不用了,谢谢师兄。
她又大致翻了翻云镜,容仪章大概正在忙,并没有回应。
她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云镜微微发亮,是容仪章在回答她刚刚问的问题。
容仪章:“我看的时候,江白薇已经不在云舒院里了。”
容仪章的“草木升灵”以草木为眼,看万物生灵,但她年纪尚轻,修为又浅,并不能将天地间的一切动作全部接收。
刚学会这门法技时,她常常和草木共感,迷失于天地众生繁华喧嚷,无论何时何地,眼前都只有各种乱糟糟的景象,以至于她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一棵草,到底身在何方,那段时间她精错乱身心俱疲,也分不清什么是自己看见的,什么是自己借草木之眼看见的,有一次,她借草木看见开阔平地,迈步往前走,却一步迈空,从悬崖上坠下,若非江梅引恰巧路过,她大概就死了。
所以,容仪章一般都会把这门法技关在识海里,等用的时候再放出来。
江白薇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开草木升灵,所以不知道江白薇是什么状况。
云镜上,容仪章的消息接连不断。
容仪章:“但是我在院子里看见了两个青年模样的人,一个穿白衣裳,一个穿黑衣裳,他们修为都很高。”
容仪章:“白衣裳那一位身体很差,生得却清艳漂亮,江白薇离开似乎就是他的授意……”
容仪章把自己这些天在云舒院里看见的,一五一十说给蔺绮看。
蔺绮看着云镜上的传信,若有所思,情不自禁放慢了步子。
是姐姐吗。
蔺绮回想起自己先前路过云舒院时,隔墙听见的细微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