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绮看桌上半干未干的水渍,好似亲历一张符纸的前世今生。
青年说话不急不徐,声音也悦耳好听,随手创来举例的几个符文,也深入浅出,言简意赅,二楼茶座里的人不少,喧闹声渐止,空间内变得静默,二楼众人的目光不自觉聚在这里。
江梅引立于一侧,他虽然不是符修,但各道之间总有共通之处,他仔细听着,心中也有领悟。
他心道,难怪蔺绮修符,原来认识这样一位符修前辈。
第79章
江梅引其实见过容涯的本相, 在进秘境之前的赌桌上。
不过那时候的容涯下了禁止窥伺的言灵,除了蔺绮,没人可以真正看清他的模样。
如此说来, 今日在梅花小筑, 是江梅引第一次见到容涯仙尊的样子。
可惜, 他此时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白衣青年就是天下剑修仰之如高山、奉之若明的当世剑尊。
最开始的相见越平平无,往后回忆起来便愈发惊魂摄魄。
很多年后,他仍然记得这一个轻柔的上午:
和他想象中冰冷孤高、庄重尊贵的形象大不一样, 容涯仙尊一身霜白麻衣,临窗而坐,有一种温柔破碎的漂亮, 蔺绮叫他姐姐。
青年以水代墨, 温和解释自创符文的自然法则, 他身上病气很重, 形销骨立, 细微的咳嗽声时不时落下。
茶桌上摆了一截浸水的山茶, 透过稀疏花影,蔺绮坐在他身侧,认真看桌上拆解出的符文笔画,时不时问几个问题, 或咬一小口糕点,想换口味就把吃不完的茶点喂给仙尊,仙尊也照单全收。他一直温温柔柔的, 眼帘轻垂时, 薄蓝色的清润眼眸中, 便含着几分温和的纵容。
听说, 蔺绮和蔺宗主的感情并不深厚,江梅引心道难怪了,有这样的珠玉在前,蔺宗主算个屁。
青年到后面讲的,都是符术精深的道法,江梅引听了个囫囵。
没一会儿,一道清温的话语响起,青年拿锦帕细细将手指擦干,偏头看了眼地上瘫着的话本,对江梅引说:“你话本掉了。”
江梅引弯腰把话本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少顷,蔺绮先前要的茶饼烤好了,店小二把茶饼包好端到蔺绮面前。
蔺绮要了个精致漂亮的食盒,站在桌前,把温热的茶饼一个一个装到食盒里。
容涯垂眸,有些好笑:“我同你说了那么多,你当故事听呢。”
蔺绮信誓旦旦说:“没有呀,你说的我都牢牢记住了。”
她把茶饼装好,青年说的话她确实记下了,从中明悟不少。
她对如何改梨花生符又生出一个粗略想法。
不过好在她还没忘了青年交代的正事,她坐下来,乖乖画那张变种的请符。
江梅引捡起话本后并没有离开。
他确实是天才,在极短的时间内敏锐地抓到了符道和剑道的共通之处,在容涯空闲时,很礼貌地上来请教了他几个问题。
问的虽然是符,但多少带了几分剑道意识。
容涯仙尊盯着袖袖小猫画符,闲来无事,抽了点心放在江梅引的问题上。
茶馆二楼,人来了又去。
蔺绮研究那张符时,偶然抬头,透过窗子望见从城外回来的应鹊河。
他站在街上,过往人流如潮,他又是一身血,大抵又去找落单的魔物历练了,看起来灰扑扑的,漆黑的眼眸却亮晶晶。
玉牌都失效了,还一头往魔物堆里扎的,大概只有他了。
应鹊河看见蔺绮时,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在街上蹦跶两下朝蔺绮挥手。
还没等蔺绮反应过来,应鹊河就兴冲冲跑上二楼。
“大小姐,我突破了!”灰扑扑的人影还没出现在视野内,欢呼雀跃的声音便率先响起来,即使在喧哗嘈杂的二楼也十分清脆明显。
应鹊河扶着窗檐大口大口喘气,他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呼吸,抬头看蔺绮,迫不及待放出自己的灵气给蔺绮看,眉欢眼笑:“大小姐,我练气七层了。”
蔺绮依稀记得,不久前应鹊河刚刚说过,他感觉自己快突破了,没想到那么快,她想起应鹊河日日夜夜在外城拼命历练的事,又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蔺绮眉眼稍弯,语气清甜:“恭喜呀。”
江梅引倚墙站着,本来在垂首沉思,消化容涯的话,此时注意力也被应鹊河吸引。
他抬眸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小郎君,眸中带笑,也道:“应师弟,恭喜。”
应鹊河这时才注意到,蔺绮身边还有其他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开始还有些局促,听见江梅引的祝贺后,紧张的心情稍微消散了一些。
虽然,在大小姐和江梅引这种天之骄子面前,练气七层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能收到祝贺,应鹊河心中还是涌现出一丝被认可的欢喜。
应鹊河挠了挠头,激动过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耳尖泛起一点红。
他喊了声江师兄,转头看见白衣青年时,讷住了。
青年坐在大小姐身边,应当认识大小姐,他理应问好,可是他又实在不认识这位端艳清贵的公子,应鹊河唇角嗫嚅两下,冒昧喊了句师兄。
容涯对称呼并不在意,颔首回了句恭喜,语气温和,脾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