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云镜,无视四周隐匿处,监视自己的几个人,自顾自离开琉璃台,往春水巷去。
与此同时,琉璃台一处小院内。
容涯依旧一身霜白长袍,站在白玉桥上,手中拿着一把鱼食,一点一点往池子里洒,水中锦鲤攒动,秋日温凉的光晕打在青年的脸上,为他平添几分清旷疏冷。
绿裙小人坐在桥柱上,小小一只,成年人手指大小,拿着一把小折扇轻轻扇着:“我看见您那个分了,看起来,他很喜欢您的袖袖哦。”
容涯不轻不重地看她一眼。
第7章
容涯仙尊平日里温和雅训, 大多数时候都是十足的好脾气,所以,当绿裙小人从他那双温柔漂亮的薄蓝色眼眸中, 发现一丝似是而非的责问时, 她就觉得格外有趣。
朝阳已偏离地平线, 斜斜挂在花树东南侧,泛着水雾的晨光打湿了他的袖摆。
他喂鱼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少顷,又如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慷慨地往池子里洒鱼食。
绿裙小人看着他,咯咯笑起来,她顿时起了坏心思, 摇摇折扇, 说:“我听说, 分做出的所有事, 都是出自本能呢。”
容涯停下手上的动作, 眼帘轻垂,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唔……您觉得呢。”绿裙小人轻歪了下头,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其实她根本没在思考,弯着眼睛, 等青年的回答。
容涯没说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答。
这一刻, 他情不自禁想起昨日那个风雨肆虐的夜晚:
红衣少女站在自己前面, 数百张黄符在岩洞中升起, 她站在金色的光河下, 目光冷如霜雪。
岩洞中无数人在恐惧、在悲伤,而他作为被保护者,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看着袖袖,心中只有恍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只会扯着他的袖子,一步一步在山道上蹦跶的小家伙儿,似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出挑成昭昭明月。
他出间,手心微斜,一粒粒鱼食自修长清瘦的指节间倾落。
他于此事避而不论。
绿裙小人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她盘起双腿坐在汉白玉栏杆凸起的结节上,背后是装饰用的小石狮子,绿裙小人支着下巴又笑起来:“很久以前,我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呐。”
“每个黎明,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都会采下一枝蔷薇,在山间小道等我。”
“于是,我就开始期待每一次日出。”
“我开始学着编辫子,戴山花,您知道吗,山间有一种野花,捣烂后流出的汁水,涂在指甲上,红艳艳的,特别漂亮。”
她伸出手给容涯看,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指甲上真的有红艳艳的花汁。
“我希望他能看见我所有漂亮的地方。”
她看着青年,清脆的话语像檐下的铃铛,清风吹过来,几缕碎发顺风而起,她语气轻快,眉眼弯如细月,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我真得很喜欢他。”
她靠着小石狮子,语带怀念:“我想和他再看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的日出。”
容涯安静听她说完,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最近咳嗽总是咳出血,他灵气用完了,没法直接清掉袖子上的血,只觉得像凡人一样换衣裳很麻烦,他拢了拢袖,说:“你拿你跟那个人的关系,来类比我和袖袖,并不合适。”
绿裙小人眨了眨眼睛,拿折扇掩住半张脸,乌黑水润的眼睛注视着容涯。
她肯定道:“一样的。”
“我想让他见到我最漂亮的模样,仙尊不是也想让她看见您最意气风发的样子吗。”绿裙小人在桥桩上站起来,折扇开合,她笑着看青年,语气活泼,“一样的——”
“十六岁,和您的袖袖年龄正相当,少年天才,鲜衣怒马,实在是最好的年纪啦。”绿裙小人回想起今早见到的少年。
今天早上,她收买林守,悄悄溜进送饭的食篮里,去小院见过蔺绮和那个分少年。
容涯垂眸,往池子里泛起的水花,他将所有鱼食抛到水里,语气清淡:“你想多了。”
言罢,霜白袖摆微晃,他转身离开。
绿裙小人笑盈盈往前走,脚下一空跌下桥桩,直直摔到冰冷坚硬的桥面。
“仙尊,您怎么不捞我一把啊,我那么小,你随手捞我一把,就当捞个物件儿,怎么了!”她摔得眼冒金星,愤愤然控诉。
清微如风的声音落下来:“找你的那个他吧。”
“没见识,”绿裙小人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蹦蹦跳跳地走开,小声嘟囔,“世上已经没有他啦。”
她往前追时,容涯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不知道往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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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街道,浮满人间烟火气,蔺绮拿着一个面饼,从琉璃台,一直吃到春水巷的梅花小筑。
今日没有魔潮,仙门修士们都很放松,蔺绮在路上看见不少闲逛的仙门弟子。
梅花小筑是一间茶馆,蔺绮把斛灵仙草给那个医修后,要了些好看的茶团,打算给少年带回去,在等待的空荡,她坐下点了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