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将自己的担忧在女儿面前说出来,小舅妈顺势秘秘地说:“今天吃年饭二姐居然主动提起了二姐夫哎。”
小舅舅难得一脸严肃地对老婆说话:“是前二姐夫。”
这个时候,小舅妈一般是不和老公计较的,她知道,老黄家的人虽然老实(尤其自己丈夫,老实到简直没脾气),但是护短:“好好好,前二姐夫。二姐说的那个意思,是担心前二姐夫知道楠楠现在的本事,会去找楠楠要钱?前二姐夫的生意不是一向不错么,之前每次对二姐都是摆出‘花钱买清净’的样子。难道说……风水轮流转了?”
“嗯,我听二姐说,前二姐夫今年被朋友坑了,损失不少钱,资金周转不灵了。后来还是我二姐给他介绍的民间借贷公司。”
“我怎么不知道?”此等惊天大八卦,小舅妈居然不知道!
小舅舅不自在地搓了搓手,顾左右而言他:“又不是什么和我们相干的事情……噶冷的天,上楼去吧。”
小舅妈哼唧一声:“亲姐弟就是会帮对方保守秘密的吼?”
“嘿嘿……”是标志性傻笑。
小舅妈哎完之后,率先抬脚上楼:“回家回家。一会儿春晚要开始了,你去洗点草莓、切点橙子——哦,大哥是不是拿来一箱车厘子?把那个也洗点出来,你女儿喜欢吃。”
“嗯嗯。”小舅舅乖乖应下,并且回去为妻女提供周到的果切服务。
……
按照路楠对路父的了解,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只要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都不会开口问自己要钱——就算真有那一天,他说的也会是借钱,而非要。
这是上辈子经历过的客观事实。
但是路楠现在又不是那么确定:这辈子的自己和上辈子有太大的不同,或许这方面也会有变数呢?毕竟一个从白领职位辞职的女儿和一个拿着七千多万现金创业的女儿是完全不同的。
路楠试探性提问了问:“他现在还欠着你们几个月的生活费?”
第559章
黄女士专心开着车:“元旦的时候, 你爸把去年最后三个月的生活费打过来了。但是他说,路杨要去画室集训这个钱是额外的,说我现在又不是没有经济来源, 没道理他一个人支付路杨所有的学习生活费用。”
路楠好笑地反问:“妈, 听到这话你都没炸?”
炸这个形容词,就很灵性了, 充分形象地诠释曾经的黄丽女士面对前夫是怎样的状态。
黄女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没炸。我居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她早就不钻牛角尖了。
孩子,是两个人的孩子。
就算父母离异,孩子与父母双方从法律意义和社会公序良俗上来说都无法彻底断绝关系。
再平心而论, 前夫对两个孩子虽然不够关心,不过总归在金钱方面没有亏待过他们——今年手头紧的那阵子除外。
路杨小学和初中上的是私立学校, 学费不低。黄女士得承认, 她离婚快十年了, 前五年如果前夫没有准时给生活费,她那如陷入烂泥一般的、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工作的生活状态会更加糟糕。
不过从前年开始,路杨的高中学费就便宜了,一学期加上住宿费才两千多。
路杨从小就不乱花钱, 现在高中食堂吃饭一荤一素加米饭才五块钱, 他一个月有六百块生活费,有时候路楠还会给他塞一两百的零花钱。偷偷地说, 小伙子已经存了两千多块钱了, 前两天路楠带他去开了个存折把钱存起来啦。这两姐弟在某些方面真是出地相似,譬如爱好:攒钱。
倒是画室培训确实不便宜,一次包吃住的封闭集训就得两万块, 还有日常培训费、耗材费等等, 毛估估从现在到高三下学期培训结束之前, 少则六七万,多则九万十万得花下去。
路楠不甚在意地提议:“那你们一人一半呗。”
其实上辈子,这个钱最后全部都是路父出的,只是其中过程十分曲折难堪罢了。
黄女士嗯了一声:“我就是这么回你爸信息的。他隔了很久回了我一个哦。培训的费用估计他得拖一阵子再给我,反正我付了之后,就把收据拍给他了,哼,他最好心里有数。”
“难怪别人都说艺术生特别烧钱。”
黄女士在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后排的路杨挪动了一下身子,路楠听见他羽绒服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
“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拿钱说事。”路楠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的角度,往后靠了一些,看了路杨一眼,“老弟你都已经开始去上课了,就不要东想西想了。你学你的,剩下的,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
黄女士听到这话,哈地笑了一声:“对,你爸还以为我会舍不得掏钱。以为谁都和他似的,只认钱不认人。行了,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要是知道他因为这事情特意打电话说你我早就……咳咳,反正,他要是对路杨学什么、不学什么有意见,叫他来找我说!偷偷给你施加压力算什么本事?哦,以为自己出了钱就是老大了?养孩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说到情绪上头处,黄女士单手拍了拍方向盘。
“妈妈妈,我们开车就开车,不兴比比划划的啊!”虽然路楠并没有觉得自己被施加压力,不过脱胎换骨的亲妈愿意直接和父亲硬刚也挺好,毕竟她嗓门一提起来,父亲就会摆出‘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样子躲开,这事儿就可以不了了之——譬如上辈子,老弟其实原本都打算放弃了,黄女士闹腾一番,外加一些其他因素相互角力制衡,老弟还是如愿以偿去做他喜欢的事情。
路楠微微侧头,借着路灯看见老弟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头还有些紧张地搅在一起,转头继续调侃亲妈:“收到一个哦字的感觉怎么样?我就说,你之前总回复我一个哦,还有表情包里头那个微笑,哎呦呦,每次都把天聊……没了。”
大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字,路楠的s在嘴里打了个转,改成没了。
黄女士本来还想吐槽前夫几句,但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回头见儿子的色有点不自在,还是吞下口中的话,顺着女儿的调侃往下说:“我后来不是不这么回复你了。现在想想,只回一个哦,连句号都没有,可真太不礼貌了!”
黄女士现在可不是老土的人啦,她还会颜文字了呢!
说着说着,坐在后排的路杨也渐渐参与进来。
等到回到家之后,路杨去洗漱了。
黄女士才和女儿说起来:“买房的事,只要按揭贷款顺利,贷个十年八年就行,我这边就没什么经济压力。”
她又说:“刚才吃饭时候说的那些,我是以防万一。今年你爸公司给员工的年终奖比往年发得少,年货也少了。可见你爸还没从被好兄弟坑了的事儿里头缓过劲儿。那不是一笔小钱,我猜他最起码得缓两三年!是,他之前是风风光光,一副有涵养、要脸面的样子,但是钱这种东西是可以憋到英雄汉的。半年一年,他咬咬牙坚持住了,明年呢?后年呢?如果他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就算直接开口问你要钱这事儿他干不出来。但他要是问你借呢?又或者,他说你是公司股东,一定要你承担相应的股东责任呢?”
“他是你亲爸爸。问你借点钱,于情于理都不过分,按照你的性格,嘴硬心软,你未必会一口回绝。还不如我先防患于未然。如果我都没有问你借钱,他大概也会稍微顾及一点他作为父亲的面子。”黄女士就是这么想的。
路楠张张嘴,想要反驳一下:自己上辈子确实嘴硬心软,但现在已经不再如此了。
结果黄女士意会错,以为女儿不太赞同自己的观点,于是她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挑拨离间,你爸如果现在还是一个人,他兴许就咬咬牙扛着了。可是他现在另外有了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