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蘅落一回味,顿时半点伤感也没有了。
云不意用一片叶子摩挲另一片叶子的底部:“你说他修炼了邪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清楚。”玉蘅落摇头,“那邪术练成之后,身上某处会长出一点血色印记,驱使时周身缭绕着黑色成股雾气,形似沤烂的污泥,散发恶臭。我不知他为何修习此术,只知道随着他修炼时日愈长,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从前他待人温柔和善,不会像方才对你们那般冷漠无礼。”
黑色雾气,形似污泥,散发恶臭。
两人一草对视一眼,迅速提炼出重点,随即秦方问道:“那邪术对他身体有害?”
“自然。”玉蘅落叹气,“或许你们看不出来,但他的灵魂早已被侵蚀得不成样子了。”
秦方皱了皱眉,几度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云不意则收回绕在玉蘅落脖颈上的枝叶,叉着腰想了一会儿:“我有一个猜测,不一定对啊。你说他修炼这种邪术,会不会是为了……把你救活?”
“荒谬!”玉蘅落瞬间炸了毛,想也不想就驳斥了这个离谱的想法,“人死以后,或入轮回或消散于天地,复活死者乃是天道大忌,从古至今有这想法的人都落了万劫不复的下场。我兄长才智卓绝,并不会有此痴妄!”
它紧张得好像不是被复活的对象,而是复活失败跳脚破防的败犬……败猫。
“别急着下定论。”云不意探头看了一眼天色,很好,天公给面子,马上黑了,“咱们不妨夜探你兄长家,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玉蘅落压了压耳朵。
秦离繁笑眯眯托着下巴:“你不敢?还是不愿意?”
玉蘅落“唰”地起身,迈着小碎猫步跑出船舱:
“走!”
云不意与秦离繁击掌。
激将法真好用嘿!
……
月上柳梢,光辉如水。
阿棋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黑猫回来,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臂弯间仍残留着先前拥抱它时毛绒绒暖乎乎的触感,现在却只剩一片冰凉。
就像……他拥着小弟冰冷的枯骨那样。
眼看时辰将近,黑猫还是不见踪影,阿棋无法再等,只好把柴门开着,自己转身回了房间。
夜色晦暗,他并未发觉一道纤细的影子游过庭前杂草,贴着墙根攀到了窗下,将一截绿叶探入窗缝里,如一只暗处的眼睛,静静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对着空落落的牌位枯坐良久,直到香烛皆燃尽,方支起筋骨锈蚀的肢体,小心而笨拙地挪开牌位与香炉,揭开木制地板,露出底下长方形的空洞。
空洞内严丝合缝地嵌着一口冰棺,寒雾缭绕的冰面之下,是一具血肉尽失、色如白玉的骸骨。
阿棋不敢推开棺盖,正如他的目光不敢落在骸骨身上,生怕接受了现实,就会从自欺欺人的幻梦中惊醒。
他只是木然又冷漠地伸手虚覆在冰棺上,运使内力——
下一秒,浓厚的黑雾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于半空绞成一股一股,盘根虬结,如巨蟒般围绕在他左右。
雾气浓郁过了头,便呈现出淤泥般油亮漆黑的色泽,磅礴的恶臭宛如大年三十夜里的爆竹,一炸就是一屋,又臭又辣眼睛,连灵魂都在这种恶臭下泛起了微微的烧灼感。
窗台上的云不意愤怒地支起身体。
就是这玩意儿!
就是这让他癫得差点挥刀自戕的倒霉玩意儿!
爷可找了你太久了!
潜行结束,云不意瞬间发力,一头撞破窗户,如脱缰的哈士冲进屋里,照着阿棋面门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抽。
阿棋被抽得倒飞撞在墙壁上,身旁的雾气也跟着一顿。
云不意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枝条亮起翡翠之色,灵力奔流在每一根纤维、每一粒叶绿素里,再如洪流般喷薄而出。
顷刻间,绿光笼罩了房屋,凝固了黑雾,枝条本体则扑到阿棋的跟前,上下左右绕了十五六回,将他五花大绑成了端午节的青叶粽子。
阿棋肿着半边脸愣在地上,黑雾却似乎不受他的控制,自发在捆缚自己的绿光内左冲右突,试图强行挣开。
见状,云不意怒上加怒,第二根枝条飞蹿进来,将门也踹飞,对准半空中几股黑雾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抽,硬是抽出了老年广场抽陀螺组没他就是损失了一个亿的气势。
秘技·滚你爹的!
……
柴门外,两人一猫端端正正站得笔直,听着屋里气吞山河的动静,谁也没有迈出勇敢的第一步。
秦离繁一脸天真地问:“阿爹,玉先生,我们不进去吗?”
秦方笑而不语,玉蘅落面无表情。
良久,前者缓缓说道:“为免绿光罩顶,咱们还是等里边那位大爷出完气再说吧。”
玉蘅落犹豫着问:“那我兄长他……”
“放心,我家灵草先生不会迁怒的。”秦方道,“除了身上绿一点儿,他不会有事。”
玉蘅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