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德的心尖儿,忽然一酥。
第7章 东风
何明德偏头,看着枕在自己肩膀上的池旭尧,心软地像是黏糊糊的蜜糖。
他对池旭尧坦白自己身份那一日,也曾隐隐有所感,但他以为那最多是池旭尧的一时兴起。池旭尧受伤之后,见了许多冷暖,人生也急转直下,与常人不同,自己待他尽心尽力,他若是对自己产生一两分好感,也是可能的。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久了,这份好感非但不曾消失,反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愈发浓烈。
他何德何能,能够让池旭尧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满心里想着他,期盼他的回应,甚至愿意忍着羞涩,去带一对幼稚的兔子耳朵?
谁不会为这样的偏爱动容?
满心里都是膨胀的喜悦与爱,何明德甚至想,如果若是只有他们二人,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去亲吻他,去爱他,指尖穿插过他的长发。一定要这般地接触,才会让他能接收到自己的爱与喜悦。
爱的种子破土时,唯有种子自己知晓,可惜那辛苦的种种人,酒醉大睡,错过了这美妙的一刻。
何明德吩咐绿浮:“今日之事,不要对旭尧说。”
绿浮不知他的打算,只能应下。
何明德此时再回看端王那些怪的举动,却又是另有一番滋味。知道那些都是为了追求自己,欢喜难免涌上心头。
绿浮看他嘴角带笑,也是为他二人着急,忍不住点破道:“奴瞧着侯爷是真高兴,若是侯爷不在意之人追求侯爷,想来以侯爷的性子,必然是一听了之。”
何明德似笑非笑,“我看你在浮月楼是屈才,想来还是做红娘才好。”
他也知晓绿浮的好意,终究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我从前从未以风月情爱之事看王爷,我不能否认今日心中欢喜,但究竟如何,我要好好想想。”
绿浮见他说话间,不看自己,而是情难自禁地把目光落在了端王的睡颜上,知道今日点破,这二人必然好事将成,便不再多言。
何明德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贪心地道:“若是他再来向你讨教,你尽管教他。”
绿浮有些惊讶,回过来更是好笑,忙应下了。
侯爷平日里君子端方地,于情爱一事上又过于迟钝,却终究是个男人。他对王爷心有好感,见王爷百般求偶,自然是心生欢喜,百看不厌。这也是他少有的恶劣了吗?
*
王爷一觉睡到晚上,对醉酒之后的事一无所知。自己闹了脾气去饮酒,醒来也是讪讪地,吩咐人送了东西去给唐大夫道歉,又对何明德轻声细语,留意观察他情,怕他生自己气。何明德已被点开了关窍,再看端王这小心讨好的语气情,从前只觉他乖巧,现在却觉得有人在他心上捏了一把,又酸又软,又酥又麻。
端王一边道歉,一边还记着绿浮教他的,要瞧准时机,多一些肢体接触,教对方习惯。因此虽不好意思,却是握住了何明德的手,轻晃了两下,道:“辉光,你不生气吧?”
前两日何明德对他突然的肢体接触还未多想,只以为是两人关系亲密了。现在知道了这是端王学习而来的“攻略”手段,那掌心的温热便完全不同,多了三分旖旎。
何明德一时鬼迷心窍,屈起手指在端王掌心挠了一挠,端王的脸霎时如同晚间云霞。在他投来疑惑地眼光时,何明德却是正了脸色,抽出了手,仿佛那只是他无意碰到的一般,语气与往常无异:“你醉酒后道过歉了。好了,起来醒醒,吃点东西。”
何明德定睛一看,端王也不知想了什么,连耳垂都红了。
何明德镇定地出了门,刚走到廊下,就手扶着墙,捏紧了拳头。
好可爱。
又想,自己从前是瞎了吗?竟是看不出来。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天地良心,他从未以此等心思,看过现在的端王,日后的晏武帝。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那猛烈的心跳,想,虽然一时还没有理清楚,但是朝夕相处,夜夜同床,他或许对池旭尧早有好感,否则又怎会如此心生欢喜?
何明德想告诉池旭尧,却又暂存于心。一来是不知自己的好感究竟有多少,足不足够回馈池旭尧的爱意。二来却想再多看看这个时候的池旭尧,须知此时状态一旦点破,便是再也不能有了。不过何明德也很清楚,他既然已经知晓此事,便不能拖,否则对池旭尧实在是不公平。
?
*
次日,池旭尧去上朝,说是侵地案牵涉甚广,不少官员纷纷被抓入监牢,定罪甚重。现在朝中几乎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皇上看着这被抓的,一般都是跟随自己多年,从不掺和党争的大臣,有心把事情按下,可到了此时,前面处置了那么多的人了,这实在是不好徇私了。
何明德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原来湖州来的那群人是被人护送进京城的,而且早两个月就来了,却一直被人劝说,等着最好的机会。把这些都查清楚了,何明德让自己那遍布全城的外送小二把消息传开。
却说另一边,宁公公又生了风寒,干脆同皇上请了恩典,求了两日假,和侄孙回家过两天自在日子。祖孙两正在街上拌着嘴,眼前就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安二狗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原来是颗花生米。抬头再看,就见这是一家酒楼,二楼窗户半开着,露出一片衣角。
宁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宁二狗却已经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兴冲冲把他拽上了二楼。
“侯爷,你今儿怎么得闲在这儿?”
扔花生米的果然是何明德,他早早站了起来,等着两人上来。宁二狗问了,他开玩笑道:“我成日里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做,只好处处走走,尝尝美食,见见美景。宁公公怎么出宫来了?”
宁公公也在心里嘀咕,今儿这遇到侯爷,确实是巧了,还是侯爷有心等着呢?
他宁家欠了侯府大恩,他几次送东西过去,一次比一次贵重,想还了这恩情,却每次都被挡了回来。但是看侯爷那态度,却又有些模棱两可。宁公公心里就有些嘀咕,这要么就是侯爷为人高义,要么就是……侯爷想要的东西,比自己送的那些,值钱的多。
宁公公在这皇城里活了一辈子,只守着皇帝,任谁想沾他的手也不成。谁承想这临了临了,还是被家里的子孙累着了。
宁公公想的多,脸上却是一点也不显露,笑眯眯给侯爷行了礼才道:“劳侯爷过问,老奴得了风寒,皇上恩典老奴回家过两天。”
说话间,店小二开始进来送菜,何明德刚要开口请二人一同用膳,宁公公好似察觉到了,赶在他之前道:“侯爷用膳,老奴本该伺候着,可眼下老奴病着,怕给侯爷过了病气……”
何明德暗暗皱眉,这宁公公实在是难接近啊。
正自为难,却见宁二狗已经大大咧咧坐下,道:“爷爷,咱们爷俩回去也是冷冷清清,不如和侯爷拼个桌,一块儿吃吧。侯爷,你不介意吧?”
何明德忙应下了。
宁公公差点被自己这个缺心眼的孙子气死,但是宁二狗已经坐下了,自己再要走,就太刻意,得罪人了。虽是如此,宁公公却不肯把自己当成侯爷的客人,非要站在一旁伺候,话说的周全,却是一点不肯给人亲近的机会。
何明德知道和宁公公这样的人,若是继续打太极,只怕到了宇宙洪荒也没个结果,干脆笑道:“公公这是不肯赏面与我同桌而食,还是觉得外面风起云涌,不敢与我同桌而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