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德打着呵欠,让他也有些困了。一连劳累好几日,昨晚酉时才入睡,今早寅时便起了。
他也跟着一起打起了呵欠。
马车忽然一沉,像是垫着什么东西了。两人一晃,端王被摔到何明德跟前了,何明德顺手一接,把人按下了。
“王爷乏了就再眯一会儿吧。今日宴席,一会儿让别人瞧着你打呵欠。”
端王本要拒绝,可是鼻尖忽然飘过轻微的皂角香,他便更觉得困了。
何明德见他乖乖躺下了,自己用手仔细地垫着他的发冠,免得一会儿弄乱了。他靠着车厢,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停在了宫门口。
今儿来得人多,前头好几家的马车等着侍卫放行。定国公府的车架刚停下,后头便又赶上来了个骑马的青年。
青年皮肤黑了些,头发束的规规矩矩,可是脸上却是一脸的桀骜,眼睛东瞟西看,没个正经。可不就是何池二人方才还在说的柳瑞吗?
柳瑞在边关皮大的,最讨厌来这种场合,这会儿看见了“熟人”,一踢马肚子,到了定国公府的车架旁,掀起了车帘。
哟——
倒是没想到,这二人来参加宴饮,睡得倒是香。
车内光线也不好,柳瑞模模糊糊看着,那日凶的很地端王,好似也没带面具啊。可惜被定国公的袖子挡了一半,瞧不大真切。
他回京之后,还没见过端王到底是何模样呢?
他这便生出了好之心,往里张望,冷不防何明德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他一跳。
柳瑞拍拍胸口,“哟,定国公醒了?”
定国公没搭理他,先用手捂住了端王的耳朵。端王迷迷糊糊,蹭了蹭他的手,又睡了。
何明德这才道:“头一回见柳少爷,强抢民女。第二回 见柳少爷,偷窥定国公的车架。我倒是疑心,下一回见,柳公子是要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柳瑞:……
柳瑞:“我就荒唐这么几次,还都让你瞧着了。哎,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柳小公子手往窗户上一靠,自来熟道:“哎,定国公,你知不知道端王和我们家有什么过节?我还挺想去找端王比箭的,可惜我爹不许。”
何明德一愣。
柳瑞一看,便失望道:“你也不知道了。”
何明德道:“柳将军不许你来,没说缘由?”
柳瑞往后一看,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谁知道?我爹那脾气,不待见的人多了。端王府和我们家过节要是不大,改天我就去定国公府找王爷玩,行不行?”
这人未免也太过自来熟了。
何明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道:“再说吧。”
柳瑞往后一看,忽然像是老鼠见了猫,“我爹来了,我先走了。”
说罢,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了守门侍卫,自己往里面溜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外面过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再听听,前面的车架也动了。何明德拍拍端王,把他叫醒了。
“到宫里了,醒醒精。”
端王一脸的没睡醒,挑开车帘想吹吹风,却看到一旁柳瑞将军正把缰绳交给守门侍卫,往宫里去了。
端王心里还有起床气呢,不耐烦地要收回目光,忽然顿住了。
这柳将军的左腿,感觉有点跛。看走路的速度,应当不是新伤,而是旧疾了。
这若是普通人,养养变好了,可他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拖着条伤腿,更是要比别人凶险几分。想到此处,端王那点不满,还是散去了。
马车咕噜噜又往前行驶,一直到了和春堂才停下。
夫夫两人又穿过几道门,方才到了宴席之上。太子坐在右上首,何明德和端王坐在他下面。正对面坐着的便是柳盛、柳瑞父子。
何明德装作不经意看了好几次,柳盛将军果真如端王所说,满脸肃杀。皇帝讲了一箩筐的褒奖之词,他也八风不动,连个笑都吝啬。
等皇帝说完了,他一举杯。
“保家卫国,是臣职责所在。陛下不必如此。”
何明德暗暗道,果真是经常顶撞皇帝的人,这实在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皇帝的脸色都黑了。
柳瑞趁着他父亲没注意,偷偷对何明德举杯,找乐子。何明德不忍心地转开头,心想,这么冷的父亲,怎么养出了这么傻开心的儿子来?
柳瑞将军喝了酒,忽然道:“皇上,枯坐饮酒实在无趣。”
皇上道:“教坊司有新制的歌舞,宁远,你去……”
话音未落,柳瑞将军又硬邦邦地道:“臣行旅之人,看不懂这些歌舞。大人们见惯了这些,不如也看点新的?”
诸位大臣都是老人了,光看柳将军给皇上难堪都不知道几回了,谁敢接他的话。
皇帝也是沉下了脸,慢慢地问道:“柳卿,有什么新的?今日是给柳卿设宴,还是要让大家都高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