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之下,何明德的手微微发麻——紧张的。
他素来是个冷静的人,去参加世界级的比赛时,没紧张过。去原始森林探险迷路之时,也没有太担心。那时候的感觉更像是肾上腺素狂飙,因为刺激而显得快活。
但是现在,只是站在一个人的面前,就已经感觉手指发麻了。他从幼年起,就隔着时空一点一点认识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时间空间都瞬间龟缩为零了。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按照习俗,这最后一拜结束,观礼的人就该拥着新人,吵吵闹闹,一起进入新房了。但是到了这两人这里,喜堂之上,肃穆地像是灵堂。
来观礼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忽然都互相拱着手。
“哎呀,张大人,好久不见。”
“呦,李大人,您看着越发精了啊。”
“那得去喝一杯了。
“老太君,少不得要叨扰一杯酒水了。”
何明德:……
实在是一场气氛诡异的婚礼。
何明德转脸问着身旁的人:“走吗?”
端王看都没看他,站着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此时忽然从门外来了个小厮,回话道:“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来观礼。”
何明德心想,这可真是不像样的一场婚礼啊。
太子是端王一母同胞的兄长,是皇帝的二儿子。大皇子更不必说,皇长子。这两位来观礼,身份可不低。
兄弟嫁人,不知道这二位是来看笑话,还是来镇场子的。只是不管是何原因,这两位都要失望了——端王殿下在吉时之前,就把这堂拜完了。
何明德还在考虑面对这两位要怎么措辞,却听身旁传来了细微的声音,转头一瞧,便见端王已经顺着通道往后院走了。
新郎走了,那留他一个新郎,似乎也没意思。何明德这么一想,也跟着走了。至于那两位惹不起的天潢贵胄,总不能跑进别人的洞房中训话吧?
*
蒹葭馆。
从外头往里头走,何明德才注意到自己的院子的名字。
倒是风雅。
端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名字,站在门口端详了片刻,嘲讽一笑,进屋了。
丫鬟婆子没想到两人回来地这般早,都忙乱地收拾着。端王站在院中,好似这些混乱都与他无关,道:“本王喜静,都退出去。”
丫鬟婆子都惴惴地看了何明德一眼,何明德点点头,于是众人都退下了。端王也不用何明德带路,径直走进了主屋。
屋里换了喜帐,桌上摆了几碟讨彩口的菜和酒。端王坐到了桌子边。
平日的蜡烛都换成了龙凤雕花的红烛,一根一根地哔啵作响,红光摇曳之间,寂静的房中竟当真有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过来坐。”端王忽然道。
何明德坐到桌边,发现端王已经倒好了两杯酒。他腰背挺直,却低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出。
何明德颤抖着手接过这杯酒,交错间,他拂过了端王的手,何明德觉得小电火花从指间一路电到了自己的心间。
他晕滔滔地想,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穿越是天之注定,非人力所及,又不是我想抢别人老婆。
我又能怎么办吗?当然是从了他。
最后何明德的脑中只剩下了一句话:我要和我爱豆同居了!
何明德还在脑子里面喋喋不休,便见端王已经干净利落地喝下了自己的酒。何明德见他盯着自己,赶紧便把自己的也喝了。
三皇子冷声道:“合卺酒也喝了,婚礼便算完成了。我知晓你红颜知己甚多,我也不会管你。今夜我宿在此处,你随意。”
这分明是不满意婚礼的意思。
何明德想不明白,不满意为何还要嫁人?
这一段历史,史书上也记载模糊。
在皇三子登基为帝之后,这段婚姻只变成了短短几句话——三皇子容貌有异,定国候独子何明德求娶。上封三皇子为端王,三月后成婚。合卺日,明德疾病,过世。
这段婚姻的记载,只到此处。
这短短的记载之中,有两处模糊。一来,这场婚姻为何会发生。二来,这位明德公子,为何婚礼当夜过世?
至少何明德这一天感受下来,除了有时会腿软目眩,似乎并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他年纪又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急病。
而野史中,关于明德之死,还有一个模糊的传闻。有记载,这位何明德无耻好色,婚礼当夜,因三皇子容貌的缘由,弃之不顾,却看上了三皇子的两个陪嫁丫鬟。
他素来惯做荒唐事,当夜强同两个丫鬟同房,一夜纵欲,马上风过世。这种不体面的死法,也解释了为何这段历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