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几座小帐住的都是索图瓦的妻妾宠物,索图瓦带回来的人也有好几个了,多立一顶帐篷也没人在意。
可汗牙帐外部防卫严密,内部便比较随意了。好些帐前守卫到了晚上都已经怠惰,有几个甚至打起了瞌睡。
高怀瑜换回自己那身劲装,趁着夜色出去将整个牙帐王庭摸了个大概。
回到自己的住所附近,他察觉一顶小帐中有些异动,便多看了几眼。
这座小帐住的是那个跟在索图瓦身边,白日里还帮他梳过头发的姑娘。
她在角落里点了根蜡烛,还有意遮掩,抬手护着烛火遮去大片烛光。光芒太弱,从外看帐中差不多是一片漆黑。
他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对劲,于是悄然进了小帐。观察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
这小姑娘是个细作。南陈手再长也不太可能弄一个乌环人回去培养成细作,应当是钵毕的弟弟崇延安插在这里的。
小姑娘在写东西,应该是要送回去的密报。
高怀瑜逼近,故意露出破绽。
小姑娘看见光下人影,登时心头狂风大作,猛地一回头。
她受过训练,受到再大的惊吓也能忍住,看清来人身处何地她便直接出手。
高怀瑜三两下直接制住了她,轻声道:“我不是钵毕的人。”
小姑娘打斗间已经认出他身份,听他如此说明也知他没有恶意,便没有再挣扎。
高怀瑜松了手:“你是崇延派来的?”
小姑娘退开几步,面上早就少了那几分惯有的羞怯,很无所谓地道:“跟你没有关系,我们各干各的,互不相犯。”
高怀瑜笑了,靠近轻轻去抽她手中的纸张,她脸色一变,紧紧捏住不肯放。
“妹妹。”高怀瑜笑眼望她,“你给我梳的头发很好看。”
小姑娘没搞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道:“好看,怎么了?”
没有她故意遮挡,蜡烛的微弱光芒已然填满整座帐篷,高怀瑜深黑明亮的一双眸子便骤然闯进她视线。
她给高怀瑜梳的不是乌环男人常用的那种发型,这样披散头发,编上几根发辫,再弄一堆花里胡哨装饰,其实更偏向族中少女装扮。也就高怀瑜这样容颜可称秀美的男人,弄这样的头发才不会太怪。
她给人梳的发辫早就被解开了,此刻高怀瑜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马尾。头发绑辫子的时间长了些,原本直如飞瀑的黑发都微微蜷曲起来。一缕发丝轻轻垂在脸侧,显得有些凌乱。这样瞧着,倒好像他天生卷发一样,仿佛是有些乌环血统。
小姑娘有点脸红,这像是有个乌环美少年偷摸跑出来跟她私会似的。
高怀瑜见状轻笑出声,他完全就是把当年跟花魁调情时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拿捏别人情绪嘛,用什么手段都行。
“看在你帮我梳头的份上,我把陈朝人跟钵毕谈了什么告诉你。”
小姑娘警惕地道:“你怕不是想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高怀瑜也很无所谓,“我来是想拿钵毕的东西,我又不会帮着他。既然你也不是他的人,我送你个人情也没坏处。”
小姑娘的手指默默松开了,他立即抽走纸张,往上面补写了一段。
他写的是乌环文字,笔迹竟也与原先的一模一样。
小姑娘目瞪口呆:“你……”
他这模仿字迹的本事,说来还是从前元熙教的。
元熙从前领兵时搞情报也是一把好手,截信件放假情报坑人的事没少干,自己就能随手模仿别人字迹,别人很难分辨出来。高怀瑜没学个十成十,也至少得了八九分精髓。
反正小姑娘看着他仿出来的字迹,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来是假的。
“反正我告诉你了,信不信,要不要交给你主子,那是你的事。”他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小姑娘看了几眼,道:“你给的这些,我自己都能猜到。”
不就是南陈派人来跟钵毕商议合作嘛,要么是对南边魏国下手,要么就是对崇延动手,二选一的问题。钵毕与南陈人商谈时牙帐周围护卫严密,她至今没弄明白他们具体说过什么。
不过即便探听不到详情,她也得把这两种可能告诉崇延。她本来就提醒了崇延要提防钵毕和南陈联手,高怀瑜多加的这些,并没有改变她的意图。
高怀瑜笑:“你猜的,和亲耳听到的,自然还是有些不同。”
二选一嘛,不还有种可能跟崇延没关系么?高怀瑜就是要让崇延笃定钵毕和南陈想动的是他。
……
元熙等人的同时自己也挪了窝,自高怀瑜离开后,他往西又走了两个城,已经是在回玉京路上。
接到高怀瑜奏报时他刚从城外农田回来,玉珠正服侍他更衣。
“清河王的信?”元熙穿好外衣坐回案前,瞥了眼韩尽忠手里的信件。
玉珠上前去接过那封信,拆开铺在案上给皇帝过目。
高怀瑜将这几日在乌环可汗牙帐中探听到的消息都写在信上,不过隐瞒了关于巫毒的事。
信才看了一半,元熙就大概明白高怀瑜想做什么。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默契,无需多言。
元熙抬眸吩咐道:“派人给阿史那崇延送个信,告诉他,南陈派人去了他哥那里。朕是好心提醒,改日还想去他牙帐里喝酒。”
“是,老奴领旨。”韩尽忠领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