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样仰视别人, 尤其是在失去了自己的双腿之后, 但出乎他的预料, 霍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也总算因此看清了他的模样。
对面的青年有张不符合他身份的脸, 长得过分乖巧,和他想象中的,应当下地狱的罪魁祸首长相大不相同。
“为了救他。”
他同样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答案。
斯威特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应该呵斥他的虚伪,应该亲手扼住他的脖子, 但他已经抬不起手了。
“为什么?”他干涩开口,“他也是怪物,他也该……”
“你说他救了你。”霍言小心翼翼看他,生怕他暴起伤人给他一口,“那他也要下地狱吗?就因为他是异……灾祸?”
威斯特沉默下来。
他像是正面对情感和规则的交锋,最终还是开口:“……怪物,都该死的。”
霍言无言看向江策,他打开了一间又一间门,看起来还没有收获。
他悄悄揉了揉眼眶,动用能力作弊确认了下方向,而后站了起来,往正确方向走去:“江策!他什么也不肯说,我也来帮忙找!”
他正打算扮演不经意间找到了重要线索的欧皇,但握上房间门把手的时候,锁却没有轻易打开。
他动作顿住,不死心地又卡啦卡啦扭了扭门把手——这门居然锁了!
江策注意到这边,有点意外:“怎么了?”
霍言干笑两声:“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我第一扇开的门就是坏的……”
江策这才看过来,望向门后,略微眯起眼。
他指着距离门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里有……”
人形的温度。
但体温却比一般人低很多。
如果不是霍言之前提醒了,他大概会就此略过。
他隐晦看了霍言一眼,但没再多说,只融化了门锁,把门打开——这里似乎是威斯特的办公室。
打开办公室内部的休息室,他们终于见到了泡在水里的医生。
他正试图扯开脖子上的锁链,挣扎着从鱼缸里爬出去。
见到他们的一瞬间,他和霍言脸上同时出现了惊慌的情。
邱长正下意识释放了安抚精的能力:“请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虽然长成这样,但是我……”
霍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锁链、囚禁……”
江策:“……”
他看霍言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不该开窍的时候擅自开窍了。
“什么?”邱长正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他们没觉得害怕,于是试着向他们求助,“你们能不能帮我……”
他还没说完,脖子上的锁链就从中间熔化断裂,因为金属的导热性,他被烫得“嘶”了一声,但没有什么异议。
“你能走路吗?”霍言看了眼他被彩鳞覆盖的四肢,认出了这应该是某种热带鱼——恐怕他就是因为这种特征,被思想异常朴素的威斯特养在了鱼缸里。
“可以。”邱长正扶着墙壁,姿势怪地走了两步,他解释了一句,“这是因为我长久保持一个姿势,不是因为四肢退化。”
他顿了顿,又问,“外面……”
他隐晦看向窗口覆盖挡住所有光线的藤蔓,“威斯特怎么了?”
江策没有隐瞒:“快死了。”
邱长正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也知道这一天并不远,他太勉强自己了。”
“我们需要你帮忙。”江策直截了当地说,“你能够安抚他们的情绪吗?外面发生了暴动,虽然冲突暂且被制止,但迟早还会再次产生。”
他想要让邱长正,给整个临时避难所的人们做一次心理治疗。
邱长正解释了一句:“比起安抚情绪,我能做的更多是精领域的治疗,他们或许并不会立刻兴高采烈,有些人的自我治疗方式会是痛哭一场之类的……”
江策看着他。
邱长正理解了他地意思,清了清嗓子:“咳,我明白,我会尽力的。”
江策收回了目光:“……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他带着邱长正往外走,霍言看了他一眼,主动朝他伸出手:“我扶你吧!”
邱长正看了看自己覆盖着鳞片的四肢,有些意外:“你不害怕吗?”
霍言想了想,把自己的尾羽从衣服里抖出来,展示给他看,示意自己也是同类:“没事,我不怕的。”
“而且你的鳞片很漂亮,也没有鱼腥味!”
邱长正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得到这样的评价,他无奈地笑了一声,但还是出于礼貌回应:“谢谢,你的羽毛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