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芳想跟她说句话都没来得及,只得默默地跟在后头将两人送到外院。
等在外院的孟础润一抬头,见阿娘真的带着阿姐与穗安禾善两个丫头从卫国公府里头出来, 一双眼震惊地瞪大, 随即拳头紧握。
他不是几岁的孩童, 他明白一个小娘子被一个男人扣在府中一整夜意味着什么。
贺砺,他怎能行此禽兽事?他不是喜欢阿姐的吗?!
一时间又是不可置信, 又是疑惑,又是羞愧, 又是愤怒,恨不得立刻冲进府去找贺砺打一架,打死他,或者被他打死。
可转念一想, 他若现在冲进去, 他阿娘肯定要跟着进去阻止他,便是阿娘拦不住, 事情闹大了,受辱的还是他阿姐。
这么想着,他拼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看阿娘和阿姐上了车,就坐在车夫另一侧的车辕上,跟她们一起回家去。
贺令芳送走了孟氏母女,脸一沉,回府去找贺砺,最后在外书房找到了他。
彼时贺砺正端坐在书案后看公文。
贺令芳屏退房里伺候的下人,急赤白脸地对他道:“你怎能做出这等事?”
“阿姐是指何事?”贺砺眉眼不抬。
“你……彤娘毕竟对我们贺家有恩,你再生气,也不能……也不能强要了她!”贺令芳指责道。
贺砺翻过一折书卷,不语。
贺令芳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她在他的书案前徘徊两步,停下来看着他道:“你既要了她,必得娶她了。我自忖没这个本事说动太后同意这门亲事,你自己去与太后说吧。太后同意了,我再来为你准备提亲事宜。”
“不必麻烦了,我不娶她。”贺砺道。
贺令芳惊呆,少时回过来,不可思议道:“你怎能这样?”
“我怎样?”贺砺抬起头来,表情平静,但目光很冷,“这不正是阿姐所希望的么?”
贺令芳张了张口,似欲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砺收回目光继续处理公文,口中道:“你也别指望我会另娶他人,给贺家生上十个八个,一个都不会有。阿姐好好教养儿女,为你自己将来筹谋,等我死了,就没有贺家了。”
周氏带着孟允棠回到家中,叫孟础润回房,自己带着孟允棠去了内堂。
孟扶楹没去西市署上值,听到周氏回来的动静,本想出来看,可想到周氏临走时说的话,生生忍住了。
到了内堂侧厅,周氏屏退下人,拉着孟允棠在坐床沿上坐下,这才摘下她的帷帽,看着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眶,脖颈上的红痕,噙着泪摸摸她的脸,安抚地握着她的双肩道:“没事,彤儿,没事,喝碗药就好了。娘这就派人去买药材。”说着要出去。
孟允棠不解,问道:“喝什么药?”
周氏停下,怕刺激她不想说得太明白,但贺砺那边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还有下次,她又不能及时回来,总要教她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
想到这一层,她强忍心痛道:“喝一碗避子药,你放心,很温和的。”
孟允棠摇了摇头,道:“不用了,阿娘,他……他没碰我。”
周氏一愣,随即惊喜,然后又有点怀疑,回来坐在孟允棠身边,低声向她求证:“他没碰你?是真的?你别因为觉得羞耻就哄骗阿娘,这不是你的错。”
“他真的没碰我。”孟允棠低下头。
周氏回想一下她刚才走路的姿势,稍稍安下心来。孟允棠没与晏辞圆房周氏是知道的,若是昨晚贺砺碰了她,她今日走路应当没这么轻松才对,周氏是过来人,本应当一早就看出来的,关心则乱了。
她心中怒焰稍歇,又是不解,问孟允棠:“既然他没碰你,那昨晚他都对你做了甚?”
出乎意料,这次孟允棠没有像以前那般事无巨细对她和盘托出,而是情恹恹道:“他没对我做什么。阿娘,我想回房休息。”
周氏有些发愣,见她不愿说,也没追问,只道:“好,阿娘送你回去。”
她将孟允棠送回她房里,看她上了床躺下,出了房门,想想还是不太放心,轻声问跟出来的禾善:“你们在卫国公府给娘子换衣裳时,她身子……可有何异常?”
禾善低声道:“没有,奴婢还着意看了床铺,褥子上干干净净的,好像只有娘子一人睡过的痕迹。”
周氏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这下才彻底落了地,她双肩松懈下来,情疲惫,吩咐禾善:“好好看着她,有什么事立刻来知会我。”
房中,孟允棠躺在床上,面朝里侧,闭着双眼。
穗安轻手轻脚地给她挂上银薰球,放下床帐,怕新买的那只鹦鹉吵到她,将鹦鹉架子提了出去。
听到她轻轻掩上房门的声音,孟允棠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眼里泪光闪烁。
她其实一点都不困,她只是心里好难过,没心情与阿娘说太多。
她原本一直想着不要嫁贺砺,今天他终于说了他与她之间的婚约作废,她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这样难过?
肯定是昨天被他吓到的缘故,一定是……
孟允棠将薄被拉上来蒙住眼睛,轻轻抽泣起来。
周氏回房,将孟允棠未被贺砺欺辱之事告诉了孟扶楹,孟扶楹宽了心,上床补觉去了。
孟以薇听说孟允棠回来了,急急来看,在房前廊下遇见禾善穗安,听说孟允棠无事,在房里休息,也就识趣地没去打搅。
周氏想着孟允棠脖颈上那些遮掩不住的红痕,午饭晚饭都让端到她房里去吃。
第二天早上,孟允棠起来坐在妆台前,发现脖颈上红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双眼却比昨天更加红肿起来。
她知道是自己晚上偷偷哭的原因,孟家可没有冰窖,自然也没法子冰敷消肿,她怕爷娘看了担心,便借口说晚上没睡好,赖在房里让穗安用凉水湿帕子给她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