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宽阔的水面,她自己游过去,是存了怎样的死志,一定要离开他?
三文钱一碗的素面是怎样的?
顾修在一条破败深远的巷子里找到一家小食摊,摆摊的男子摸了摸肩上挂着的帨巾,上下打量了一眼顾修的穿着。
穿的这么好,要三文钱的面!
这是家里败了?
“阳春面可就是白水面,没有任何浇头。”
顾修:“就要这个。”
“那边坐着去。”摊主的脸上充满了轻视,不耐的指那边。
顾修并未吭声,依言坐过去,几上有一层薄薄的油腻,手摸上去黏黏的,桌腿上的黑油高到小腿处,筷子更不必提。
很快摊主的面烫熟,打下手的摊主娘子将面端了过来,劣质的黑色粗瓷碗,碗上有几处豁了口子,仅仅是将面煮熟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
顾修用筷子,沉默的挑着面吃,一言不发。
双瑞虽说是下人,却也没吃过这么没滋味的面,一张脸苦着,仿佛吃的不是饭,是毒药,默默将筷子放了下来。
见顾修眼睛暼过来,他讪讪:“……不饿,晚上吃多了。”
顾修收回视线,将他碗里的一碗面都吃用完才放下筷子。
别说顾修,就是双瑞也没买过六文钱的东西,双瑞挑了最小的银锞子放下,收拾残桌的娘子惊讶,“你们给多了呀!”
娘子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你们有银子,早说啊,这最贵的羊肉浇头也不值这银子。”
“何苦吃这寡淡的阳春面?”
顾修双手搁在膝头,问道:“一位高门大户的官太太,可以锦衣玉食,可以呼奴使婢,她放着这样的生活不过,要过只能吃这种面的日子,是为了什么?”
娘子认真想了一下道:“那定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吃什么都不香吧。”
-
沈星语这次出去在外头带了不少大庆这边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得乘着春天早日种下去,睡醒以后在床上翻身赖了一小会便起身。
挑了件绣水仙诃子,葱绿大衫,烟花散雾高腰裙,梳了个方便干活的峨鬓,便去了膳厅。
“嗯?”
“怎么还有雪燕?”沈星语边坐到几边边问,血燕这东西有价无市,大部分都进宫到了皇宫,也只有一些极其尊贵的顶级世家才会有。
书娴抵唇咳一声,“那个,内务府的李大人给走的门路。”
沈星语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的早膳,“你新找了鲍厨?”
“这菜式看着可比之前来的要精细。”
书娴不看沈星语了,道:“是新换了,这个厨艺更好。”
她用瓷勺搅着粥道:“对了,镇国公府想用我们花圃的花,你怎么想?”
“要接吗?”
沈星语用筷子夹起一块茄鲞,头也不抬,“找个理由推脱了。”
书娴:“连他府上的生意也不想做吗?”
沈星语:“不想。”
她感觉有点不对:“你怎么了?”
咽了嘴里的粥,审视的目光盯着书娴的眼睛:“为何从昨晚开始,你一直要提他?”
“我有吗?”书娴将嘴里的粥咽下去,“我就是想起来这件事,顺便问你一下。”
“别的花圃拍着马也赶不上我们花圃的花,那边的管事大概是听说了我们花圃的名气,想跟我们订花也正常。”
沈星语搁了筷子,态度很坚决:“那也不做。”
“镇国公府的生意,就是庄子上的生意也不许做。”
书娴:“不做,没说要做,你别恼。”
沈星语这边用了早膳,带了面衣去农田里,书娴这边立刻回绝了顾修派过来的管事。
“大人,他们说是没有多余的花,接不了这单子,”管事回了镇国公府,立刻回禀道:“这是他们退回来的定金。”
顾修看着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的银票,眼睛里染上深深的郁色。
她连育的花都不准进镇国公府,那人呢?
她是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再回来了吗?
像是有所感知,成了没人要的鸟,笼子里的小絜和小白着翅膀咕咕叫。
顾修的手摸着笼子,嘴角苦涩的勾起来,“别叫。”
他鼻息堪动,紫金熏笼里的香料燃烧着,白色的烟雾袅袅蒸腾,是属于沈星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