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问你话总是走!”
佟茉雪猛一吃痛,“哎哟”一声,眉心微蹙,嘟囔道:“表哥……痛!”
康熙眉目含笑,看了看扇柄,“朕没用力。”
佟茉雪无奈,还是说回正事,“我只抓到孙有德一次,顾忌到院里丫头,当时没有直接处置他,后来又问了宋姑姑,她说平日里不曾见他这般轻狂。”
康熙凝眉,便将候在屋外的梁九功传了进来,“去孙有德的住所搜搜,看看这奴才平日里可有私藏什么东西!”
梁九功应声退下,便带人去往孙有德位于前庭的配房。
宫里的太监宫女,除各宫近侍,大多在景山北边睡大通铺。而孙有德作为承乾宫的领头太监,则是居住在前庭的配房。
梁九功一进到孙有德的房间,就皱起了眉。
配房光线极为暗淡,且狭小,一个小窄间内,便安放了孙有德一应生活用品。
梁九功先是闻到一丝香味,淡淡的,不浓烈,像是脂粉的味道。
他又四处瞧了瞧,只见摆放烛台的小几上,搁着一架不大不小的铜镜,镜前有一把精致雕刻的檀木梳子。
梁九功取出火折子,将小几上的蜡烛点亮,又拿起那把小梳仔细端详了片刻,将梳子放回几上。
他冷哼一声,“这狗奴才,平日里还挺精致。”
随后又朝身后的小太监道:“小渠子,动手吧,看看这腌臢货还私藏了些别的什么。”
小太监梁渠应声道:“是,师父。”
一阵翻箱倒箧,清点床铺,又搜寻了犄角旮旯后,梁渠在枕芯里翻出一个靛蓝色小布包。
他眼睛一亮,将手中的小布包呈给梁九功。
梁九功拿在手里,眼微眯,他尖着手指揭开小布包,里面是一两件桃粉色心衣,女人的袭裤,甚至还有一双罗袜。
梁渠惊得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指着东西,结巴道:“师父,这…”
梁九功将东西合上,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看向梁渠,似有深意地说道:“小渠子,师父今天再教你一个道理。”
梁渠又微微弯了弯身子,恭恭敬敬,聆听教诲。
梁九功将手中的布包放在小几上,拿起一边箱笼上的剪子,将烛芯剪掉一截,屋内瞬时就亮了许多。
他的声音轻柔细长,“这人呀,生活中总得有点光,生活才有念想。”
“但这人一旦进了宫,就不完全是个人了。他就是个工具,一个工具就不能有太多人的念想,你明白吗?”
梁渠似懂非懂,他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哪能明白这些。
梁九功见他木木呆呆的样子,就来气,拿手指戳他脑门,“真是个笨的,咱家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梁渠被戳得脑门子生疼,嘟囔道:“徒弟不知道什么工具不工具的,徒弟就想每日当好差,每日有大白馒头吃就行,要是每日都能吃到肉,就更好了。”
说到肉,梁渠咽咽口水,眉开眼笑起来。
梁九功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子,梁渠捂着头,一下就站直了身子,他一脸委屈地看着梁九功,嗫嚅道:“师父……干嘛打我?”
梁九功见不得他这副单纯的样子,和皇宫实在是不搭,他拿腿踹了梁渠的屁股一脚,没好气道:“滚出去。”
梁渠不明所以,捂着屁股正要出这昏暗的配房,又回头指着小几上那靛蓝色的小布包,憨憨笑着,“师父,我东西还没拿呢。”
梁九功吔了他一眼,示意他滚。
但心中则禁不住叹息,这傻小子,放他在乾清宫当差,实在是不明智。
他这三分城府也无的样子,和承乾宫这位主儿倒是很搭。
突然梁九功就生出了几分与皇上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想要提拔人,但无奈想要提拔的主儿,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且不说乾清宫当差的宫人本来见皇上来了,就略显紧张。更不要说皇上一来,就处置了宫人,众人更是人心惶惶。
如岚轻声问宋姑姑:“姑姑,皇上不是已经处置了孙公公吗?怎么还在搜查啊?”
宋姑姑色如常,端直着身子站在屋外,声音平静,“别多问,也别多想,自己没做错事,就不要烦忧别人的事。”
如岚做了个“哦”的嘴形,不敢说什么了。她看向同样端直着身子的如月,觉得现在的如月,有几分宋姑姑谨言慎行的样子了。
梁九功带着人去搜查孙有德屋子期间,佟茉雪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玉露霜。
粘在手指上的霜屑,她还很自然地舔了舔。
康熙则坐在紫檀木雕花纹椅上,斜眼看她吃了一块又一块点心。
“你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前些日子还去咸福宫吃了锅子。”
康熙扯了扯唇角,忍了忍,又道:“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可还适应。”
“适应呀,跟每日晨会一样。”说完这句,佟茉雪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她搁这儿上班呢,把康熙和她的闲话家常,当领导慰问新员工呢。
她放下手里的点心,面色恭谨,柔声道:“谢表哥关怀,我在宫里挺适应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很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