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火额角青筋迸起,“不可能。”
他沉不住气,亲自走过来看,沉默片刻之后,略显失魂落魄地走开。
“……居然真没了。”
李星火所受打击颇大,一丝不苟的脸色乍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反倒隐现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司吉月认真思索起来,“修修补补这么多年,肯定每个部件都被换过至少一次了吧。”
她又坐上去,脚稍用力一蹬地,整个人就飞起来,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师兄,这样的话……这个秋千还能算是你亲手做的那一个吗?”
“……我去养心殿找找空白诏书,咱们拿了就重新出发吧。”李星火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看上去彻底没了什么追忆过往的心思,刚走了几步又转身,“在原地等我,别乱跑。”
司吉月坐在秋千上,看起来很乖巧地点点头。
料峭春风里尚且带着些寒意,司吉月敏锐地抬起头,向着斜上方看过去——晴空万里,寂寥无声。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一个错觉。司吉月扣着手,漫无边际地想,怎么连南大陆都有仙域的人,是跟着他们来的吗?目标是谁?是裴倨……?还是自己?
但是对方好像一心只有隐藏,并不想让自己发觉,司吉月抿抿唇,顺势装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忽然,一声女子的惊叫声从不远处传来。那道颤抖的声音很细微,但是依旧被司吉月注意到了,她微微侧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有一道墙隔绝了她探寻的目光,司吉月不假思索地从秋千上跳下来,凝聚起一丝灵气,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翻越了高高的宫墙。
司吉月刚翻过来,就看到一个身着宽松华服的陌生男子,披散着漆黑的长发,手上却扼着一名宫装女子的脖颈。
那名宫女因为呼吸不畅,脸色已经隐隐发紫。
司吉月来不及细想,冲那个面容标俊华贵的男人大喊道:“松手!”
那个约莫正值而立之年的男人面沉如水,也不开口,只是拿一双丹凤眼不虞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端详司吉月片刻,随即漫不经心地扔下了手里的女人,像是扔下一个物件一样。
司吉月过去探了探那女子的大动脉,还有气息。
看着昏迷在自己怀里的人,司吉月有点为难,自己并不是木系修士,没办法帮她治疗……她忽然想起什么,摸出一枚辟谷丹喂她吃下去。
“夏肃,她是谁?”男人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太监,“宫里什么时候有月女了?”
月族在四大陆身份卑贱,一向被看做不祥之兆,偏偏月族无论男女大多都生有一张清丽隽秀的皮相,所以大多被当作床底玩物,辗转相送于权贵府中。
一直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夏公公此时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来不及擦去自己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小跑上前,低头哈腰地说道:“回禀皇上,后宫当中不曾有人进献过月女……但是听说今日清晨,有两个刺客闯进宫中,其中一人就是一名月族……”
“哦?”皇帝来了几分兴趣,挑剔的目光在司吉月身上一寸寸扫过,“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司吉月:……?你小子别太过分。
她本就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差点掐死一个瘦弱女子而对他印象不好,听了他这番高高在上的命令以后,更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匪夷所思——别说在仙域,就是在碎叶城里都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话。
夏肃挡在皇帝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万万不可啊,万一叫这刺客伤了您,奴才岂不是罪该万死!”
他一番表忠心的话,只换得皇帝一脚将其踹开。
司吉月脑子里转过好几句脏话,最后还是只憋出了一句伤害性不高的叱问:“你一顿饭几个菜啊,就敢这么说话?”
“当然是一百二十道!”夏肃连忙站起来,帮自己主子回嘴,看到皇帝危险的目光以后,夏肃忽然回过来,自知多言,往自己嘴边扇了一下,随即忙不迭道:“来人啊!还不快将这刺客拿下!”
司吉月不说话了,心道:“可恶!这小子一顿饭居然能吃这么多菜,可恶啊!有点羡慕……”
随着夏公公声音落下,有一道绛红色身影从高墙上掠过,一丝不差地落在司吉月身边,顺手往她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不是说了别乱跑吗……”
他话说到一半,才刚刚注意到皇帝诸人,声音一顿,眯眼朝对面看过去。
第7章 走剧情
“这谁啊?”李星火微蹙着眉, 目光不善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跟自己有三四分相像的男人。
倒是皇帝原本不善的目光在看到李星火时顷刻有了变化,脸色古怪地喊了一声:“老祖宗?”
四处搜索两人的赵公公也带着一众侍卫来到这里,看到中央那道身着朱红皮弁服的身影时, 脸色一白,一众人呼啦啦地跪下来,叩首请罪。
皇帝这几年来越发残忍多疑、阴晴不定, 就连他身边亲近的人都不敢直视圣颜。
皇帝扫了一眼身后众人,眼里带着几分烦躁和暴虐,对身边的夏公公冷冷道:“把那个细作关进天牢。”
夏公公向着司吉月走去,他对司吉月讨好地笑笑,然后挥挥手让小太监赶紧将昏迷的宫女抬走。
司吉月还以为他们口中所说的“细作”指的是自己, 在侍卫带走自己身前的那个宫女以后, 默默把放在腰间长剑上的手收了回来。
片刻之后,皇帝带着他们来到紫宸殿。
此时已经不是清晨,所有大臣都走完流程下朝离开。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似乎皇上出不出现并不重要——毕竟摄政王把持朝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太阳还是一样升起,日子还是一样过。
这座宫殿深处龙座高举,四周奢华空旷, 盘龙的朱漆高柱擎起,皇权大如天的威严在这篇空间里彰显无疑。
司吉月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莫名感受到这片空间中弥漫的压抑。
李星火跟自己远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后辈站在一处,两人商议着什么。司吉月觉得这是师兄家事, 无意去听,刚刚还对她横眉竖眼的夏公公和赵公公现在都弯着腰, 让自己的头颅略在司吉月的视线之下。
这副奴颜卑膝的态度让司吉月觉得新,在大梁, 至少未央宫里,似乎人已不再是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物化成了什么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