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兴跟裴倨眼相互对峙片刻, 又悄悄看了一眼司吉月,观察着司吉月的态度。
自从撞见曾天向司吉月表明心意的那个傍晚开始,卫承兴对于追求司吉月这件事的态度就认真起来, 不仅各方打听司吉月的喜好,也靠莲华门的情报优势将她前十六年的人生经历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因此卫承兴自然也知道司吉月和裴倨曾有一段婚约的过往。
他眯眼看向裴倨,这个男人扫过所有人的目光好似都是一样的傲慢冷漠。但卫承兴目不转睛地观察片刻后,还是发现他看向司吉月的目光是不一样的。
司吉月正在挑选合适的剑,卫承兴冷冷瞧着裴倨, 如果眼能杀人的话, 裴倨少说也死了几十次了。
卫承兴看向裴倨的目光里带着警惕,都已经解除婚约了,还这副藕断丝连的态度, 让卫承兴打心底里不爽。
“我们来比一场吧!”司吉月刚兴致勃勃地说完,就被站到自己身前的卫承兴挡住。
卫承兴脸上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挑衅,对裴倨阴阳怪气道:“既然是主动离开,裴仙君相必也不好意思吃回头草吧?”
桓叶听此, 虽然没明白现状,但是也上前了一步,跟卫承兴一样站到了司吉月身旁。
司吉月跟单安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不明白桓叶和卫承兴身上怎么突然这么大的敌意。
裴倨始终一言不发,他提着剑站在高处, 居高临下的目光好似穿过两人的身影,看到了后面小小的司吉月。
霍玉宸懒散地半抬起眼看向他们, 他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微笑,默默掏出金扇,扇钉掉落下来,一整把金扇散落成几根扇骨,破开风声向前面疾速飞过去。
司吉月耳朵微微动了一下,视线向后一瞥,从扇子的高度来看,自己和桓叶就算不动也不会被碰到,但是,司吉月又往前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卫承兴,卫承兴可能会被削成一个秃子。
于是司吉月飞快地扯着卫承兴往下一蹲,一起躲开了自后面翻滚着飞过来的扇骨。
扇骨带着几分并不张扬的杀意,带着呼啸的风声,向着裴倨的面门而去。
裴倨微微转头,躲过了扇骨,只是颧骨处被过于锋利的气劲划开了一道小口子,他淡淡地看了霍玉宸一眼,用食指和中指抹去脸上血液,不知为何,没有跟霍玉宸追究。
卫承兴向后瞪了霍玉宸一眼,小声地咬牙切齿说:“你小子是真的不分敌我啊!!!”
霍玉宸扯扯嘴角,敷衍地道歉说:“没注意……抱歉抱歉。”
卫承兴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后槽牙快咬碎了,再三提醒自己:这是队友,不能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司吉月一回头,恰好看见霍玉宸在看着她。自从那天从镜花水月中出来以后,霍玉宸就老是这样,在司吉月注意不到的时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他那目光该怎么说呢,不像裴倨一样暗藏着眷恋和喜欢,反而更偏向观察和好,又掺杂着一丝愧疚。
自从亲眼见过司吉月额头上的血痣以后,霍玉宸对待司吉月的态度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濒危的珍异兽一样。
司吉月很快扭回头,重新看向裴倨,她兴冲冲地对身边人说:“我先试试,大家先不要插手。”
然后司吉月将灵力灌进手中长剑,她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战场之外的人只能通过裴倨抬手的动作来判断司吉月究竟是从哪一面发起的进攻。
裴倨嘴角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在电光火石之间追逐着司吉月熟悉的脸庞——她及肩长的头发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起来,蓬乱的银白色头发堆在脸旁,稍稍盖住她尚待婴儿肥的脸颊,像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吸引着人的视线。
司吉月学习能力极强,她所用的招式不少都是裴倨在场上使用过的,司吉月看过一遍之后就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裴倨游刃有余地接下她的招式,同时孔雀开屏一样,有意在司吉月面前使出那些技巧要求极高的剑招,虽然不能算是华而不实,但是确实观赏性大于实用性。
他战斗的节奏看上去和前几场比赛中完全不一样,没有以强横的实力潦草而快速地结束战斗,而是恨不得跟司吉月切磋的这段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司吉月被逗了也没急眼,上一场比赛的失败让她学会了冷静,她观察着裴倨的招式,准备找准时机攻击他的破绽。
倒是看台上的垄钰城有点意外,他沉默地注视着师妹和裴倨的交手过程,犹豫着说:“他这是在……”
“给小丫头喂招。”
李星火也眯眼看过去,脸上玩味的态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司吉月的攻击都是有十分力就使出十二分,裴倨没怎么受伤,反倒是她自己被反冲力一次次撞得翻滚,司吉月拿着剑从地上爬起来,沾着一身灰,兴致冲冲地大喊道:“再来!”
裴倨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和,这下不仅是卫承兴,连其他人都能察觉到他对待司吉月态度不一般了。
裴倨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内敛一些,最好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这样才能尽可能地让小月儿不被自己牵连。
但是,裴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睛亮晶晶的司吉月,沉默地想:
我的月亮长挂天空之上,谁也不能染指她。
又是一炷香之后,即使不太甘心,司吉月也只能承认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她无法打败裴倨。
司吉月仰起头,对裴倨认真地说:“我一个人赢不了你。”
“但是……”司吉月的声音随着桓叶手中射出的石箭一起朝裴倨传过去,“五个人加起来就不好说了。”
裴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司吉月,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欣慰。
司吉月年纪尚小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与裴倨如出一辙的傲慢,两个别别扭扭的小孩只会用一身尖锐的刺面对这个世界。
再后来,裴倨离开,她的想法从“我和裴倨就是最强的”变成了“我一个人也很强”。而现在,裴倨已经能从她口中听到“同伴”这个词了。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在这近一年的时光里,司吉月究竟成长了多少。
“这可真是令人期待……”裴倨轻轻地回答着她的话,他一边说,一边拔出自己腰间的剑。
在他们说话和交手的时间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修士进入到丛林当中,眼看排名靠前的优势就要消失,裴倨抬手在前方的路口布下一层结界,挡住了所有人前进的路。
于是大部分人都被同时留在了这里,嘈杂的议论声四起,被包围在人群中央的两个小组也成了众矢之的。
裴倨缓慢地转了一下脖子,简单热身,恐怖的威压弥漫开,“……那我也稍微认真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