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来历的敌人几乎到处都是,他们装备精良,武力惊人,把守了皇宫的每一处要道,骑士一路血战,几乎将帝都拆掉一半才抵达战场中央。
但为时已晚。
闭上眼,他只要闭上眼,就仍然能想起那击溃了他所有梦想与力量一幕——
“快走,希利亚德。”
皇座之上,男人虽然外表毫无伤痕,但原本内蕴光晕的明亮双目却彻底黯淡,宛如无星的夜空,那是灵能者遭受必死重创的显化。
他的声音虚弱,却强硬非常,足下更是有诸多口鼻溢血的尸体,里面有许多骑士非常熟悉的面孔,甚至就连帝国储君……也在其中。
在看见骑士冲入大殿后,他用最后的力气直起身,呵斥道:“离开这里!”
而骑士身躯挺拔,他举剑护在自己的主君身前,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我哪里都不去,陛下。”
“我中了冰狱劫灰,必死无疑,此时此刻,正乃为义赴死之时。”
“希利亚德……”皇座上的人微微一怔,但仍然坚持:“你可以活着,带着它。”
话毕,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微小的晶片,凝视着自己掌心,男人的目光就像是凝视着希望:“你肯定一直都在好,我为何会有那么多非同寻常的知识,又为何可以从废物的庶子成为现在的帝皇……”
“这就是源头。希利亚德,你自己用也好,藏起来也罢,找到一个继承者最好,但不要让它陷入这些疯狂的人手……走!”
一道淡蓝色的波纹自指尖涌出,灌注在骑士的额头,仅仅是一瞬,那原本席卷全身的可怖疫毒便被压制。
但还未等骑士为此感到振奋惊讶,皇座上,男人头垂了下来,唯独那伸出的手依然笔直。
银色的芯片正在发光。
而皇帝死了。
他还未来得及叙述更多,灵能战斗那足以摧垮灵魂的重压就将其心智彻底碾碎,皇座上的那个躯体仍在呼吸,但已然是行尸走肉。
……
睁开眼,从遥远的记忆中脱离。
蹉叹崖之上,倚靠在潮湿的岩石上,苍老的男人抬起右臂,垂落眸光,凝视着自己掌心的那枚小小银色芯片。
以及一个正在缓缓恢复智,呼吸逐渐平稳的白之民少年。
无光的暗夜仿佛将一切都彻底笼罩,在这个没有星月的夜晚,在这个唯有寂寥风声的夜,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相似。
唯独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这一次,他没有后悔。
时空仿佛交错,老人的目光凝视着他们,就像是凝视着希望。
“陛下,您的确已经离开。”
名为希利亚德·勒西的骑士轻声自语,他握紧拳,将希望捏在掌心:“但我是您的骑士。”
“永远都是。”
第2章 过去的回声
今日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下午突如其来的升华者战斗,以及随之而来,初夏的第一场大规模雷暴,令上至格兰特子爵,下至最普通的港口居民都心有余悸。
接连不断的轰雷和闪电,令夜晚的一半都被强光充斥,即便是所有居民早就知晓大风暴不会这么早就重新降临,但南境人敏感的经还是令他们无法安然入眠。
普德长老也是如此。
哈里森港,长老厅,二楼办公室中,老人凝视着窗外的夜雨与阴云,埃兰在他怀中轻轻地呼吸着,已然熟睡。
白之民幼童的脑袋压住了普德的胡须,他没有挪开,只是侧过头,数着雷光一次次照亮笼罩这片天地的黯幕。
光明闪烁间,他逐渐陷入怅然。
普德·切哈洛尔沃,曾经切哈洛尔沃家族的一员,十三长老之一的孩子。
他的童年在有权有势的家族照料中度过,少年则因为没有父亲而被同龄人疏远。矮人混血本身并不被家族歧视,受歧视的仅仅只是因为最简单的一个理由——他在小孩子的时候就有着大胡子,低矮的身材在大家都发育的时候也没有继续长高。
与众不同者,便是异常,孩童之间的疏远和调笑就是这么简单,倘若不是白之民的族规严格,霸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与其他人不同。
普德知晓这一点,也接受这一点,他虽然没有继承真正意义上的山岳之民血脉,但却有着对方坚韧沉着,或者说,粗经的优点。
普德很清楚自己的格格不入,他不在乎这些小事。
自己的父母因为一次惊心动魄的冒险而点燃了爱的火花,却因为帝国和甘特瑞格姆的遥远距离而分离,母亲没有再嫁而是专心于遗迹研究,父亲也似乎在一次地下冒险中失踪,大概归入了大地的怀抱。
长老的席位并不依靠血脉来继承,长老的数量也并不固定,而是根据家族成员在各行各业的成就而评定。
他只是普通的白之民,热衷冒险,再加上家族对自己的隐约疏远,他便干脆随着家族的探索队出外勤,探索大地上的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地域——他对此乐此不疲,这大概就是父母的血融合的最好的地方。
没什么不好,家族内的竞争斗争和自己无关,权谋政治也无需忧心,倘若就能这样冒险探索下去,直至自己如同父亲那样葬身于大地中,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直至那一天的到来。
闪电在黑暗的窗旁闪过,老人眼前仿佛闪过一道道过去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