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听说我要去南阳府的事情了吧?”
“啊。”封上上放下手,露出一个微笑来,“听说了,还没跟你说一声恭喜呢,恭喜大人你升职啊。”
应青云脸上的那一点笑意逐渐消失不见,看着她不说话。
封上上向她拱了拱手,“此去山高路远,经此一别恐难再相见,我便在这里提前祝大人您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应青云脸色慢慢黯了下来,看了她好久才说:“你有大才,去了南阳府有更大的施展余地,你为何不愿随我去南阳府?”
封上上摆摆手,“一个姑娘家,到哪不都是个仵作,唯一特别的就是前面加个‘女’字,我要什么施展余地,在西和县挺好的。”
“你.......”应青云一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愿去南阳?”
“不不不。”封上上笑着摇手指,“我哪有那么小气,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呗,我也不是没人要的,干什么要死缠烂打的,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在等着我呢,我生气干什么,我就是不想离开罢了,以后在西和县找个男人嫁了,再生两个孩子,这样的日子想想就不错。”
应青云的话全部被这番话堵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被堵得很难受。
封上上摆摆手,“不早了,大人赶快回去休息,我也要回去睡了,等大人走之前,我和其他衙役们给你送行。”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踉踉跄跄地回了房,独留应青云一人在原地。
第章
月底, 一辆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车帘被小厮掀开,从上面下来一个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 样貌清隽, 气质温然, 望着县衙大门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后走上前去, 对守门的差役温和道:“劳烦进去向应大人通传一声, 就说新任知县楚寒前来拜会。”
衙役们早就知道自家应大人升迁了,过段时间会有位新大人来上任知县一职,但新大人具体什么时候到不知道,他们等了好一段时间, 没想到今日不声不响便到了,而且随行就一辆马车一个小厮,低调得跟应大人来时一模一样。
听说这位楚大人跟自家应大人是好友,没想到好友间连低调都一模一样的,说不定这位也跟自家应大人一样是个好官。
思绪飞快闪过, 差役躬身向楚寒行了一礼, 而后将他请进花厅, 飞快去通知了应青云。
应青云正在书房看书, 听闻差役禀报,露出一个微笑来,放下手里的书便径直去往花厅,一进去就见这位同窗兼好友正看着墙上挂的字画。
“明谦。”明谦乃是楚寒的字。
楚寒回过头来, 笑着迎上前,双手握在一起朝他躬身行了一礼, “应大人,下官有礼了。”
“明谦——”应青云无奈地摇摇头。
楚寒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取笑你,我是敬佩你,本来你被调来这个地方当知县,所有人都觉得你没有出头之日了,背后多的是人笑话你明明是榜眼之才却被推来这个谁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可谁又能想到,你来这里还不到一年就升迁了呢,以二十五岁之龄坐上知府之位,你算是头一人,当初笑话你的那些人现在肯定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别人不知情况瞎说,你就别跟着起哄了。”应青云叹了口气,“这个位子是为什么落到我的头上,我不说你也知道,说不定再过几月就要摘掉这顶乌纱帽了。”
楚寒:“你别如此悲观,你能在西和县站住脚,并且短短几月就破获如此多大案,还把顾将军的嫡子给找到了,这说明你的能力超群,圣上也是相信你的能力才委以重任与你,不然你要是草包一枚,就是再水深火热圣上也不敢用你。”
应青云苦笑一下,没再多说。
楚寒继续道:“我来之前研究过你上任以来破获的案子,各个背后都曲折无比,破案艰难程度光是看着文字都知艰难,但我发现这些案子的验尸结果十分精彩,有了这样的验尸结果,案子破获的速度才能大大加快,敬昭,你实话与我说,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很厉害的仵作?我十分想见见,向她讨教一些问题。”
“你的眼睛一向厉害。”应青云对他注意到验尸结果半点不惊讶,这人一向心细如发头脑聪颖,要不然他也不会向顾将军开口让他来当这个知县,楚寒这人有才识有头脑有抱负,为人正直心系百姓,就是受了族人的拖累,因族人曾犯了大错,导致整个家族子弟不受重用,就算中了进士,也没被授予一官半职,可惜了一身才学。
这次他要离开,他心中放不下在这里做过的一切,其中最放不下的便是幼余堂,若是换个不作为的知县,幼余堂肯定难逃关闭的命运,到时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童将再次成为流浪街头的乞儿。所以他想换个能信得过的人过来接替他,想来想去就楚寒最合适,于是写了信跟顾将军开了口,顾将军帮了他这个忙,把楚寒调了过来。
应青云道:“这些案子能顺利破获,的确跟我手下的一名仵作息息相关,她验尸手段高超,推理分析能力也颇为高超,我新上任,对于破案还有诸多不通之处,正是有了她的帮助才能如此快递破获案子。”
“竟有如此厉害的仵作?”楚寒大喜,迫不及待道:“敬昭你帮我安排一下,我想立刻见见这仵作,趁你走之前我想跟他好好讨教一番,你也知道我是凭你的原因才当上这知县的,我一定要把西和县管理好,除了政务处理,这断案上我还要多多学习。”
应青云嘴角下意识地抿直,想起封上上要留在此地,胸口就发闷,可他无法再说出半点劝说之语,是他一次次拒绝她的喜欢,现在她放弃了,想要在西和县安定下来,他有何脸面让她跟着他一起走?那晚去找她让她跟他去上任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无耻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楚寒见他突然沉默,有点担心。
“无事。”应青云摇摇头,“你不需如此着急,这仵作......她会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你的意思是这名厉害的仵作会继续在西和县县衙任职?”楚寒简直又惊又喜,“这么厉害的仵作,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你怎么不带走?”
应青云眼暗了暗:“这名仵作有自己的想法与规划,我不好强人家所难。今后她在你手下做事,你多照顾一些吧。”
楚寒也没再追问,只道:“有大才之人我自当多照顾。”
“你误会了,她有大才,其他方面不需你刻意照拂,只是......”应青云:“这名仵作是名女子,女子办差多有不便。”
“竟是女子?”楚寒真真是惊讶了,自古官门无女子,更何况是整天与尸体打交道的仵作行当,女子多较弱,便是看到一只老鼠都要害怕,又怎么会选择这个活儿干呢。
应青云道:“这世间很多女子并不比男儿差,只是世道对女子诸多限制罢了,便是后宅女子,要相夫教子打理家宅疏通人际,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许多男子都不一定能做到。”
楚寒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由道:“敬昭,还是你看的通透,怪不得老师说我许多地方不如你。”
应青云苦笑,他哪里看的通透,于感情一事上,他从未通透。
接下来几天,应青云将西和县的情况一一与楚寒交代,手头的事物仔细交付于他,等到楚寒掌握得差不多时,也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
这次赴任,应青云带走了吴为和六子,加上一定要跟着他走的景皓,一共五人,两辆马车,轻车简行,低调地离开此地。
除了楚寒知道前任县太爷在今日离开,其他人一概不知,也因此,只有楚寒一人送行,一直送到城外二十里,才不得不停下来。
应青云掀开车帘往来时的路看了眼,而后对楚寒道:“回吧,别送了。”
楚寒抱了抱拳,“敬昭,下次再见还不知何时,此去一路保重。”
应青云点头。
“你放心,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幼余堂我会好好看顾,按照你的想法继续下去,不会让孩子们没个栖身之地的。”
应青云朝他鞠了一躬,郑重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