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旋即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转去了客厅,等待妹妹的同学上门。林沧提前一晚说过不准他进厨房,所以早饭也不能由他来做。奚言早从她偷偷网购的蛋糕架子和模具里看出了端倪,只是不想拆穿。奚言自觉亏欠妹妹良多,但对方若是愿意施舍片叶温情,他都感恩戴德,装腔作势也得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势。
是的,他想得很明白,对妹妹有性欲和他做一个正直的好哥哥之间并无冲突。奚言是决计不愿在林沧面前暴露他的兽性的,他不仅清楚妹妹对男性的抗拒、对性的恐惧,更明白这一切的原因。他痛恨他的家人,比林沧更甚,年少时叛逆的青年最怕老来发现自己与祖辈的相似,对劣质基因延续的恐惧是铭刻在生命本质之上的,更遑论奚家的荒唐。
宋无缺噔噔噔地迈着轻快的步伐上了门,手里提着一大箱专程去南郊水果批发市场买来的进口青提,进门给奚言打了声招呼就和林沧一起钻进了厨房。奚言在电视面前随意选了个电影无聊的看着,耳朵里全是厨房里女孩们的叽叽喳喳声。
林沧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皮囊是相似的,内核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她的开朗、稚气都葬送在了残夏里,留下的是坚韧与勇气。
因着林沧自己的坚持,她在一个月内补完了旷下的课程后重新回归校园了。如果说小姑娘以往是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和好胜心,不费气力地保持在尖子生离的中流位置,那么现在就是智商与勤奋齐头并进。可结果并不那么如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要比基础的提升难上太多。但林沧也没有气馁,她和奚言最像的地方就是偏执的性格,认准的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做到。她并不拘泥于学校里的学业,她还缺失了许多作为继承人的教育,奚言就是她最好的老师。她跟着奚言以最真实的企业报表为例掌握经管知识,读着兄长给她整理的自己大学时才开始读的社科巨着,从一线员工那里学习最时新的计算机编程技能。
不仅如此,她还勇敢地迈出了主动社交的第一步。林沧向宋无缺坦白了自己的抑郁症,这本来时奚言要做的事情,林沧这么久不去上课任谁也能察觉出不对劲来,与其奚言出面你瞒我瞒,不如林沧自己把话说开。这也意味着她开始正视起自己生病了这个事实。
只是这一切,奚言看在眼里,却莫名多了一层伤感。他希望林沧能够学会自立,能够在没有哥哥姐姐的时候也能保护好自己,成为社会定义里的强者。但他不是外人,女孩对外表现得毫不费力,内里的辛劳在他看来多少有着不自觉的强撑。可世人的生活谁不是在强撑呢?奚言不愿妹妹也要受上这一份苦,为她遮风挡雨他不是做不到,不过谁又能替林沧决定她的未来呢?
于是他尊重女孩的选择,同时默默将她的苦痛与挣扎看在眼里。
林沧的蛋糕追求味道大过外观,她了解兄长的嘴刁程度,既然要真心表达自己对他的感谢,自然是要认真做好的。诚如奚言所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林沧一向是肯钻研的,决定要做戚风蛋糕这种对新手极其不友好的蛋糕后,她把这种蛋糕的蓬发原理研究了一遍,又参考了不少烘焙教程和书籍,约上宋无缺去烘焙体验店试验两次后,很快便发现戚风蛋糕大多的失败是源于家庭烤箱受热不均匀。而解决办法很简单,在烤盘里加上沸水,利用均匀分散的水蒸气使得家庭烤箱受热均匀即可。
兄长中午还要出门,林沧记得仔细。奚言的生日自然逃不了应酬众人,甚至比平日更难抽出时间陪她,好在这是个周末才有了上午相处的时间。两个女孩给蛋糕切片后用吹风给它们迅速降温,打发一盒动物奶油,所有青提已经在等待蛋糕烤制的时间里切半了,叁者组装起来,总算是赶在奚言出门前半个小时给端了出来。
轻盈的蛋糕体配上顺滑的奶油,奶油后味的油腻感被清爽的青提化解,虽说是最简单的味觉搭配,但很好得做到了“少即是多”这一厨房准则。
“是不是超——好吃?”宋无缺已经等不及奚言细品蛋糕的味道了,虽然说这是她们第一次完整地组装起一个生日蛋糕,不过她相当有信心,可奚言的表情硬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出言询问。
“嗯,超——好吃的。特别是无缺买的青提,和奶油很配。”奚言不是有意要卖这个关子的,只是女孩们的目光太炽热,他是真的怕这蛋糕不好吃才提前做了表情管理。这可是他的宝贝妹妹亲手做的蛋糕,就算不好吃也得说好吃,他可不想打击小姑娘的积极性,奚言还期待林沧能同宋无缺一样多向自己表达表达她的感受。
林沧并不如他所愿,就算听到兄长只夸奖了宋无缺,她也只是不着痕迹动了动嘴,脸上丝毫看不出一点不满,脸上无悲无喜,只是盯着奚言,盯得他背后发毛。
“那可不,这可是我牺牲休息日一大早给奚言哥买的最新鲜的青提哦,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女孩们并肩站着,本意是要监督奚言吃下这卖相一般的蛋糕,宋无缺看不到林沧脸上的表情,和奚言越聊越起劲来。
“那阿沧会有吗?”奚言哪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人,两个人谁也不让,他把话头引到林沧身上,和宋无缺讲话的同时,眼自然地过渡到自己妹妹身上。
“奚言哥干嘛和阿沧吃醋,阿沧的当然不一样,不要挑拨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哦~”林沧注意到了奚言挑逗般的目光,撇过头去看宋无缺,装作更在意姐妹情谊。
“那好吧,咱们还有什么其他环节吗?”
宋无缺此前提议过生日歌之类的小仪式,林沧当时就是满脸抗拒,此时见她垂眸不语,更加认为是林沧不好意思,她此时再提议似乎并不做好。
场面冷了下去,奚言起身要走,“没有的话,我去换衣服了。谢谢无缺来着一趟,辛苦了。”
“生日快乐,哥哥。”如果现在不说,这句话可能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谁知道奚言今日要多晚才能回家。
彼此关心,因而难以说出场面话,总觉得爱意不必诉诸于口。可越是如此,单方面的表达总有热情耗尽的那一天,奚言不是不理解林沧的个性,但他是期待爱意得到反馈的普通人,再如何也不能免俗。
奚言当着宋无缺的面拉过林沧,在妹妹的额上印下一吻。
“啊啊啊啊啊——,你们兄妹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