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顾朗也没想过用吏员去控制某个机构,那不现实。他只点?了九寺和京兆府的差役空缺,既有中央机构,也有地?方机关。
诗怡还以?为顾书会报司农寺的岗位,在中央机构里,也就它?和商业交易沾边,但顾书报的是京兆府下的西市署。
顾名思义,这是西市的管理?部门,权责范围类似于现代的工商局和物价局,负责物价稳定、交易公平,买卖见证等。
如果西市消费者不相信卖家的私秤,可以?拿到西市署的公秤上来称重。如果私秤确有问题,则西市署的官员会对商家进行?处罚。
比起管理?西市的另一个部门,负责朝廷采买的平淮署,西市署的活又累又没油水,还很容易得罪人。
别看?西市的物价比不上东市,是“平民购物圣地?”,但能在国都cbd置办商铺的人,钱权缺一不可。
西市署只招一个人,第一轮还恰好只报了顾书一个人……署令知道后可太?开心了,要是昭睿公主和其?他人竞争上岗,让他很难做人啊。
至于昭睿公主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署令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没觉得对方是认真来上班的。
他和很多人的想法一样,公主下场考试,主要还是做给陛下看?,表现出积极回应皇帝号召的样子。
所以?啊,她才要报这种别人不会优先考虑的岗位,还不会被指责“与民争利”。等正式上班的时候,来点?个卯做做样子,剩下的事情交给下人就行?。
但诗怡知道,顾书不会这样的。
顾书这几?天的行?动也充分证明,她是真心想当好西市署的吏员。
众人印象中尊贵无比、娇生惯养的皇家公主,也能换下锦衣绸缎,穿上平民的麻布衣裳。顾书摘下了所有首饰,仅用发带扎了干净俐落的马尾,这还是诗怡教她的方法。
她顶着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脸,穿梭在人潮拥挤的西市,既能敲锣打鼓发号施令,也能公平公正摆平纠纷,顺带调解商户之间的陈年矛盾。
诗怡很清楚地?知道,自?从三姐姐去往西市署上任后,那边的纠纷事件明显地?多了起来,还一件比一件难办。这里面要是没有人从中捣鬼,她可不信。
哼,不就是看?到女人也能“从政”之后,害怕男权社会编织了数千年的谎言被戳破么?
她并?没有出手帮忙,或者让阿爹以?皇帝的身?份做点?什么。诗怡相信,顾书肯定能解决这些问题。
顾朗说过,女子想要“夺权”,注定是一条艰难坎坷的路。她们必须更坚强、更勇敢,才能在邺朝打出自?己的一片天。
顾书也确实没辜负诗怡的期望。不管是多难的问题,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在顾书这里通通都不算事,她总是能在一团乱麻中清晰地?找出每根线的方向,再?慢慢将死结打开。
开玩笑,她可是在方维公司当了好几?年运营官的人。这些年来,以?顾琮和顾璋为代表的市场部、销售部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是她从中调和的。
连这两位皇子间无可化解的矛盾,她都能当润滑油,其?他人的利益分歧还能比争皇位更大么?
至于打量着她是女子,指使些地?痞流氓去骚扰她的……顾书更是不怕。
那些小混混自?然不敢真的动手动脚,顶多是占点?嘴上便宜,再?用眼揩油。那种油腻又恶心的视线,往往能叫妙龄女郎吓得发抖,再?也不敢出门来。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顾书放弃,让她知道女子独自?出行?是很危险的。而?她要是带侍从上班,朝臣就有了让她免职的藉口。
公主还是应该养在深宫,吏员的工作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顾书是这届女吏员的领头羊和风向标,倘若她退了,其?他人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这些计策,在顾书这里完全不奏效——
敢在她面前开黄腔,眼睛乱看??先扇你一巴掌,再?过肩放倒。
不好意思,他们清晖学校和建元书院的学生,都是有体育必修课的。
基于古代的特殊环境,顾朗和诗怡对每个学生,尤其?是女生的体能要求更严格,防身?术学不好是不能毕业的。像这种闹事的小混混,顾书还真不怕和他们过几?招。
顾芜说过,打架最重要的是气?势,要是能维持住“老娘天下无敌”的气?场,敌人就会胆怯三分,当他打起退堂鼓时,你就已经赢了大半。
顾书打趴下一个,其?他人就惊慌地?作鸟兽散。他们这才发现,昭睿公主并?不是那等“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女,她藏在衣袖下的手臂,是很有力量的!
此事一经流传,又让无数人倍感惊讶。顾书打破了女人力气?天生比男人弱的印象,在她之后,也有越来越多的女吏员对骚扰闹事者拳打脚踢,用武力值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好惹。
怎么不能打,凭什么不能打?什么“女子当温柔娴静”,都是放屁!
使用暴力并?非诗怡本?意,但特殊时代就要用特殊方法,脱离现实基础谈素质都是空中楼阁,她不会那么不切实际。
有诗怡在,谁也别想抢先占领舆论高地?。邺朝官报新发了“吏员新气?象”增刊,给包括顾书在内的数名优秀女吏员做了专访,顾朗也御笔朱批,赞扬她们工作积极,表现优秀,一心为民。
至于那些试图给女子铐上枷锁的流言,是不可能登上正规报纸的主流舆论阵地?的。他们想线上下说闲话,顾瑟也提前安排了很多个托,大力赞扬女吏员的事迹,并?说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顾瑟从诗怡这里学到了对线的重要知识,不要落入自?证陷阱,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你为什么要说女吏员的坏话,你是不是考试了没报上?你是不是西市用黑心秤的商家?你是不是收了xx的钱?你这身?衣服看?着不便宜,你和谁有私下交易?
诗怡说过,比起女人能不能当官的“政治正确”问题,老百姓肯定对具体的八卦更感兴趣。只要把他们打造成“收了黑心钱造谣别人”的坏人设,围观群众会在脑海内充分发挥想像力,补全所有故事的。
果然,这张闲言碎语牌也没能奏效,反而?是那些有利益冲突、或是收了钱的人,被街坊邻居扒了个底朝天,从此都没脸见人了。
如今大兴城谁不知道,女子照样能走出家门,为朝廷做事,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规矩,都是过时的啦!
有顾朗和第一批女吏员做出的表率,建元书院报名人数激增,尤以?女孩为多。
权贵看?不上小吏的活,但在百姓眼中,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老爷”了。听?说在书院读完书,就能通过那什么吏员考试,看?到好处的百姓们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觉得自?家孩子也行?。
诗怡感慨,别说什么古人不知变通,你空喊“自?由民主人人平等”、“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当然没人理?你。
学会认字又怎么样,那个能吃饱饭么?贫民百姓根本?不敢奢望阶级变迁,考科举的费用对地?里刨食的家庭来说是天文数字。
但现在不同了,那些当上吏员的女孩们,有很多人家里一贫如洗,是凭藉书院补贴和奖学金一路考出头来。
有现成的例子在,有看?得到的好处在招手,不用她再?卖力吆喝,人家也上赶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