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行刑人连甩几鞭,曾遂牙关死咬,只发出几声密不可闻的闷哼。
他的身体被鞭子抽打得左右摆动,他却始终不发一言。
行刑人似乎是打累了,垂下手,喘着气道:“我就不信你是个不怕疼的铁人!说!那些东西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曾遂吐出一口血沫,齿缝都被鲜血染红,他咧嘴一笑,看上去血腥又可怖。
他瞪着行刑人,笑道:“那你大可一试。”
行刑人被他激怒,指着他骂道:“主人明明有恩于你,你像个乞丐倒在路边乞食之时,是主人将你救了回来!不仅收你为护卫,还对你信赖有加!你倒好,知恩不报,还意图背叛?!天底下哪有你这般无耻之徒?!”
“呸!”曾遂啐道:“我也曾经以为主人是真的信任我,赏识我!直到那天,主人从我这里骗走了夜不收的联络文字,害得我兄弟险些命丧焉弥人之手!自那日起,纵使他于我有千般恩情,我曾遂也绝无可能再替他效忠!”
行刑人倏地举起长鞭,连连十几鞭抽下。
曾遂的身上,已经不见一块好皮。
最后一鞭劈头盖脸打下来时,曾遂不由痛呼一声:“唔——!”
他浑身一震,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莫迟府中的大火已被扑灭,老丈只说是做饭时生火,不小心点燃了枯枝,才导致起火。
大火扑灭后,武侯带着他回武侯铺记录经过去了。
杜昙昼正在检查被怀宁烧过的地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
事主莫迟终于回来了。
莫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满目狼藉,原先碧瓦朱甍、丹楹刻桷的豪宅,如今有大半都变成浓黑的焦土。
瓦砖正顺着被烧塌的墙面零零碎碎地落下来,白玉石阶布满灰烬,都被染成了深灰色。
就连蹲在地上检查状况的杜昙昼,额头上也蹭了一抹灰。
莫迟半张着嘴,好像还没搞懂现状,脸上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你来了?”杜昙昼站起来,面露不忍:“你的宅子……你走以后,怀宁郡主遇刺,事发紧急,她无奈之下才烧了你的房子。郡主说,她可以买间新的赔给你,所以你、别太难过了。”
莫迟转动僵硬的脖颈,一点点转头看向他,憋着一口气,提心吊胆地问:“我藏在地里的金条呢?”
声线都在隐隐颤抖。
杜昙昼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检查过了!第一时间就帮你检查了,完好无损!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就算真被烧了也没事——啊当然!完全一点都没被烧到,你选的地方很好,离起火点很远!”
莫迟高悬着的心轻飘飘地没有着落,在空中漂浮了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出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把金条埋在那里了?”
杜昙昼明显松了口气,能想起来问这个,看来心情是平复不少了。
“你动过土,地上自然会留下痕迹,我举着灯在地里看了一会儿,就找到位置了。就在离湖不远的地方,对吧?你没有引水进来,湖是干的,你把金条藏在那里,最适合不过了。”
莫迟慢慢转动眼珠,警惕地睨了他一眼。
杜昙昼笑道:“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干这个的,习惯了。”
莫迟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好像很快就把房子被烧的事想通了。
“好吧,那你要帮我作证,让郡主给我买个新房子。这里我还一天都没住过呢,就被她烧了——”他陡然停顿,紧接着诧异道:“等一下,她烧我房子干吗?!”
杜昙昼:“说是你走以后有刺客来了,郡主为了救赵夫人,不得不出此下策。话说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莫迟说:“我见到了一个很像曾遂的人。”
果然。
杜昙昼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找到曾遂了?”
“没有,那是别人假扮的。我原本是在围墙外见到了一个人影,还以为是曾遂是偶然经过,就追了出去。为了不被他察觉,小心翼翼地跟了好几条街,最后才发现是假的。”
杜昙昼惊道:“你也会认错。”
“那人用布遮着半张脸,可是其他地方模仿得极像,身材、态,就连他微跛的步姿,都和曾遂一模一样……”
莫迟渐渐意识到不对。
有人能将曾遂模仿得如此相似,定是与他朝夕相处过,才能将他的方方面面记在脑中,逼真地演绎出来,连莫迟都骗过了。
“看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走我,他应该和刺客是一伙的。”
那人不仅对曾遂很熟悉,而且还很清楚他和莫迟的关系。
只要曾遂现身,莫迟就会跟踪而去,如此便可将他调走,然后对赵夫人下手。
“为什么呢?”莫迟问杜昙昼:“他们都知道赵夫人在这里,若是想除掉她,直接禀奏陛下就可以了。一旦陛下发现她被郡主和你藏身于此,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可以来个一石二鸟,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杜昙昼深深地看着他。
莫迟渐渐醒悟,其实他已经把理由说出来了。
房屋燃烧后的灰烬被风卷起,原本的雕梁画栋业已面目全非,让人观之深感惋惜,却又无能为力。
怀宁从屋中走出,见到莫迟,朗声道:“莫护卫,抱歉了,本宫烧了你的宅子。缙京城九九八十一坊,你喜欢哪里,本宫就在哪里给你买间新的,算是给你赔不是了。”
莫迟移开目光,躬身行礼道:“殿下言重了,殿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一间房子而已,身外之物,烧了便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