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并未等巧姑过来搀扶,而是强忍着站了起来,胳膊架在谢婉宁脖子上,脚步蹒跚地朝屋内走去。
室内陈设相对简陋,家具摆设都是旧物,但窗几明亮,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
沈淮序躺在暖榻上,眼虚虚地望着周若灵忙碌的身影。
事情紧急,周若灵也不敢贸然用草浅紫,只拿了一朵煮水,给兔子喂过,发现没事才准备试试。
寻常解毒的药她这里也有,效果甚微,更何况沈淮序中的毒这么霸道,毒性已经蔓延,再晚怕会出事。
周若灵拿着药碗来到沈淮序面前,说道:“这个解毒的法子也没有试过,也不知会不会有效,只是权宜之计,你们还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大夫解……”
她话还未说完,碗就被沈淮序接了过去,一口气喝完,将碗交给了谢婉宁。
谢婉宁会意,拿着碗走了,将房间留给了周若灵和沈淮序。
沈淮序怔怔地望着周若灵,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眼前人的模样和画像中的人影重叠,他执着那么多年,想要一个真相,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母亲,人在眼前,他却开不了口,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若灵观察了一下他胳膊上的伤,开口道:“药效不甚明显,须得再等等,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淮序摇摇头。
“那你先休息一下。”周若灵将他的伤口又包扎好,起身就准备出去。
衣袖却被沈淮序拉住,他无助的眼望着周若灵的背影,近乎祈求的语气道:“母……亲,您能陪陪我吗?我知道您已经认出我了。”
周若灵身子一僵,却没敢回头。
“母亲,您连看儿子一眼不愿吗?”
……
等周若灵再出来时,已近午时,她双眼红肿,形容憔悴,已不复当初淡然随性的模样。
谢婉宁知道,母子相见有多么不易。她虽说是寄养在镇国公府,起码镇国公和老夫人知道她的身份,暗自照顾着她。
沈淮序呢?他自十岁起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知自己的母亲是谁,能再次见到母亲,其中的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娘娘,婉宁见过娘娘!”谢婉宁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周若灵摆摆手,“我早就不是娘娘了,你进去看看他吧,毒还没有解,我再去配点药。”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呼啦啦进来一队黑甲卫,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老者,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面色焦急地往院里走,猛然看到一身缁衣的周若灵,一下愣住了。
周若灵同样一怔,时隔十六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陡然见到了圣上。
圣上下朝就接到龙影卫的消息,说沈淮序在北山遇袭后失踪,他一着急穿着龙袍就出了宫,在黑甲卫的拱卫下,直奔北山。
到了北山,宋墨回禀说在这方小院,他没有多想,急匆匆就进来了,没想到却见到了周若灵。
这个小院在皇陵一侧,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院,他并不知晓周若灵就在这里。
十六年前,周若灵和他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独自搬到了皇陵。起初他还会来偷偷见见,想重归于好,可那时候两人都心高气傲,嘴犟不肯承认,关系反而越来越僵。
最后圣上气恼,撤走了龙影卫,周若灵也放下了一身利刺,在皇陵一旁安置了院落,过起了隐居生活。
“阿若……”圣上失声道。
周若灵刚刚哭过的眼睛还红肿着,猝不及防见到圣上,眼睛里突出滚出一滴眼泪来。
圣上何曾见过这么脆弱的周若灵,一时竟回不过来。
“殿下在哪儿?”何太医这时候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周若灵低头快速绕过圣上,朝一旁的药房走去,她赶着去配药,没时间磨蹭。
谢婉宁屈膝向圣上行礼,圣上摆了摆手,目光追着周若灵的背影,脚步也自然地跟着她进了房间,随即门被关上。
只听砰砰几声,似有东西倒下,隐隐约约听到周若灵似哭似泣的声音,还有圣上压低嗓音轻声软语地安抚声。
谢婉宁收回目光,领着何太医走向沈淮序的房间。
“外伤创口有点大,还需多养几日才能活动,有中毒迹象,怪的是这个毒性,按道理应该发作了啊……”何太医检查着沈淮序的伤口疑惑道。
谢婉宁急忙拿出浅草紫,问:“这是不是浅草紫,刚刚用它煎水服下了,会不会是这个的作用?”
“正是浅草紫,只是鲜花功效差了些,这里居然有浅草紫?”何太医捧着浅紫的小花兴奋起来,我这就给殿下配药,这毒就能解。
“何太医,我这伤大约养多长时间能好?”沈淮序问。
“多则百日,少则一个月,看殿下恢复的情况。”何太医说。
等何太医走后,谢婉宁坐到床榻边,悄悄和他说圣上来了。
沈淮序点点头,将头枕在谢婉宁的腿上,声音哑哑地说道:“是我让他来的,他不知道母妃在这里。”
谢婉宁没有往下问,捋了捋沈淮序半湿的头发,拿出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珠,心疼地说:“胳膊是不是很疼?”
“不疼,我只是担心我的伤会不会影响我们洞房……”
谢婉宁的脸腾地红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这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属下宋墨求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