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们赶到,槐树已被逼到了本体之下。
参天的?槐树上?槐花摇曳,她一步步后退,直至靠上?了树干,双眸惊恐地盯着恒子箫手中的?屍灯。
她无路可退,对着恒子箫喝道,“我庇护此处三百年有余,你杀了我,这里的?百姓不会放过?你!”
纱羊正要?飞去恒子箫身边,被司樾扯住了一条腿。
她回头,见司樾立在几层台阶之下,静静地向上?望去。
“就在这里罢。”她道。
恒子箫朝着槐树前进一步,“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作恶!我作了什么恶!”槐树抚上?胸口的?狼毛,激动?道,“我三五年才取一张皮,可凡界的?猎人年年都能剥下三五十张!和他们相比,我哪里称得上?是作恶多?端!”
恒子箫脚步一顿。
“你放了我,”槐树从他脸上?看出了一分犹豫,哀求道,“我再也不取人皮就是了。”
恒子箫握着匕首的?左手微紧。
他驳不了槐树的?话,可眼前闪过?跪在地上?、绝望哭泣的?梁婶,闪过?躲在梁婶身后、怯怯打?量他的?芳儿?。
三百年间,有多?少?个梁婶、多?少?个芳儿?。
若只是杀头献祭便也罢了,却要?活人剥皮,用水银灌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剥下,露出一副血肉模糊的?身子来……
恒子箫闭了闭眼。
他也曾犹豫过?。
虽然师父对这槐树不置一词,但师姐的?态度十分明了。
他受师门之恩、学习法?术,是为了造福黎民。
恒子箫没有将槐树打?回原型的?功力;
也不能留在此处,永远监督她的?言行。
为今之计,只有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少?年睁开双眼,浓密的?黑色眼睫下,是和夜色一样浓黑的?眼眸。
他道,“抱歉。”
说罢,恒子箫左手一扬,屍灯落在了槐树根下。
槐树精瞳孔骤缩,在幽幽的?蓝光下,偌大的?槐树发?出凄厉的?沙沙声。
“不——不要?——不……”
女人的?身影在灯光中消散,那巨大的?槐树上?,数万枝条疯狂地颤抖起来,如悲鸣哀嚎般。
霎时间,无数的?槐叶和槐花落下,散落整个坟山。
它?们飘着、颤着,洒满全山。
那白色的?花串落于成百上?千的?坟旁,像极了一张张凄凉的?挽联。
短短几息,郁郁葱葱的?槐树只剩下了光秃的?枝条树干,颓败朽矣。
“结束了……”
纱羊吐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心里却无端有些空落落。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空虚。
斩妖除魔,是顺应天理之事,她所敬仰的?那些?君仙君各个都降服了不少?妖魔,有着傲人的?功绩。
可为什么,她却像是脖子上?拴了根坠子似的?,抬不起头……
纱羊侧身,看向一旁的?司樾。
司樾双手揣在袖中。
她仰着头,望着漫天飘散的?花叶,发?上?的?柳枝随着夜风而?动?。
纱羊一愣,不知是否错觉,自隐约间听?见了一声叹息——
叹息?
司樾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竟也会叹息?
她觉得这是幻听?,想起了要?紧处,连忙朝着山上?飞去。
初次对敌便是如此严峻之形式,那孩子想必是累极。
纱羊飞上?了山顶,就见凋零的?槐树下,恒子箫垂着头,茕茕独立着。
他身上?的?黑衣和背后的?黑发?与夜色融为一体,沾着斑驳的?飞血,蹭了土尘,又有破损,显出两分形单影只的?单薄和凉意。
听?见翅膀震颤的?声音,恒子箫才醒?般回过?头来。
他与纱羊对视,目光又往她身后探去,寻找司樾的?身影。
“子箫!”纱羊飞到他身旁,忙不迭地问:“吓坏了吧,可还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