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在别墅的十二个人里边。
康奈利是在大雪封山的第四个晚上被发现谋杀的,他已经一天都没有下楼了,其他人都以为他因为被大雪封在别墅里而发愁,他的妻子和朋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整整一天都没有人去打扰他。
晚饭时,他的妻子去书房叫他,一直没有得到回音,她觉得不对劲,找来了康奈利的两个朋友。三人一起叫门都没有得到回应,当然也确定了事情不对,当他们把门撞开,看见的是坐在书桌后,但整个人脸朝下趴在桌面上的康奈利。
他的妻子和两位朋友觉得情况不对,其中一人走上前去,发现桌面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康奈利的身体也已经冰冷且僵硬了。三个人都被吓坏了,匆忙跑下了楼,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其他人。
整整一夜没人敢进书房了,甚至没人敢上楼,布勒裴夫人甚至吓得病倒了,发起了高烧。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康奈利的两位男性友人,与别墅的管家,才一起结伴上了楼。他们进康奈利从书桌后挪了下来,这时候人更冷了,但也软了。
他们发现他的脖子被割开了,血几乎流干了。
现在诺顿帝国的人随着看报纸,才稍微有了点保护现场的意识,四十年前连警察都没有的匈塞王国,就别想保护尸体和保护现场了。
所以,这些人把尸体直接移到了别墅的主卧室里,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女佣甚至擦干净了桌子与地板,因为住在这儿的绅士与淑女们不想看见血。
所以,当卫队们赶到的时候,也就根本没有什么凶案现场一说了。当时的卫队也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复杂的谋杀案,所以他们首先认定了是有强盗入室盗窃在被发现后袭击了康奈利;又在确定外人无法进入后,认定了是管家与厨子合谋杀害康奈利。
假如死者是一般人,案件到了管家和厨子这步时,就已经结束了。然而康奈利的父亲,显然是个大人物——目前奥尔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老布勒裴要凶手,真正的凶手,他不能让儿子死得不明不白。
假如是别的贵族,很可能直接把这十二个人全都杀了,但老布勒裴没有选择那么做,他甚至把这十二个人全都仔细地养着,给他们最好的食物,安排了医生、仆人,和守卫,强迫他们定期运动。
越向后看,奥尔的表情越微妙。
因为在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中,这十二个人都曾经认罪过,显然囚禁的生活实在是太糟糕了。甚至奥尔之前的侦探与警探们,也都得到了不同的真相,目前这案子依旧未曾结案的原因,不是没有真相,而是老布勒裴不相信那些真相。
这案子比奥尔最初所想的,还要麻烦,很可能真相在这堆案卷里已经沉睡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了。
“我们能私下里聊聊吗?”奥尔捏了捏鼻梁,看向与钱德勒坐在一边喝着咖啡的布勒裴,他可以离开鱼尾区回他的大使馆去的,可却一定要留在这。
“当然,蒙代尔警官。”
钱德勒虽然也很好,但没有停留,也很干脆地离开。
“只要知道的,我都会回答您的,蒙代尔警官。”
“您的祖父,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真相?”这不是没有真相,这只是没有一个让老布勒裴与整个布勒裴家族满意的真相。
第34章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些人要杀害我叔叔的真相。我的康奈利叔叔是一位善良且出色的人,甚至让祖父想过将爵位交给他继承,这也造成了祖父和我父亲多年的矛盾,因为祖父认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我的父亲。”
大使叹息着:“或许,现在祖父依然是这样认为的吧?只是他不再谈论了而已。所以,我的父亲甚至比祖父更热衷于找出当年的真相。但遗憾的是,在这四十年间,所有认罪的人所说的真相,都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明白了,十分感谢您的解疑。”就让这个案子打破他全破案的记录吧,这样他未来也能更轻松一些。
第二天早晨八点,奥尔本以为会首先等来安卡那边的消息,但钱德勒与大使已经来了,看完全部案卷的奥尔,与两人一起前往大使重建的别墅。
——昨天晚上,两人离开后,奥尔也终于了解到了,布勒裴家族在匈塞王国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他们就是白狼波托恩王国的王室,在当年三国合并的时候,布勒裴家族放弃了执政权,由另外两国的王室联合执政,但布勒裴家族由此获得了大量的特权。当工业兴起时,布勒裴亲王更是匈塞王国的第一大商人家族。
几乎可以说,到了今天,布勒裴家族才是匈塞王国的无冕之王。他们的手中没有权杖,却有着资本。
这才是钱德勒全程陪同的原因,这位大使,也等同于一位王子。
重建别墅就在梧桐区,这位大使来到索德曼之前,应该就有先一步到达的代理人在这边干活了,果然是金钱的强大力量,才能在短时间内布置好这一切。
这是专门用作休闲放松的别墅,走进门廊左拐进入的就是布置得舒适自在的客厅,那布局与现代的度假别墅类似,围绕着墙壁的木质沙发近乎是单人床,白色大理石的矮几上放满了水果与甜品,客厅的中央是一处火塘,在需要的时候,能够在火塘进行烧烤。
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一群头发灰白皮肤松弛的老人,他们都色暗淡,一脸麻木,对于走进来的奥尔他们,甚至一个眼也不会多给。
四十年的软禁生活,即使衣食无忧,但精压力是巨大的。
“先生们,女士们,亲王阁下的身体状况最近堪忧,他很可能就要离开人世了。”奥尔说着,在他身后,一位翻译把他说的每一句话翻译成匈塞语。
“!”钱德勒大惊,他担忧地看向奥尔,接着看向大使。
——即使亲王的身体状况没有特意地隐瞒,但就这样大咧咧地当着他的面说亲王就快死了,他不介意吗?
大使的表情是淡然冷静的,没有任何愤怒,更不意外。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确实不在意。
“我想诸位应该也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不,不是诸位得到自由,而是你们的生命也走到尽头。继任的亲王显然不会像现任布勒裴亲王那样执着于找到真正的凶手,你们都会死去。”
奥尔从其中几人的脸上看到了动摇,看到了他们对死亡的畏惧。
像猪一样养着的生活,确实让人痛苦到麻木,但麻木不代表他们彻底不想活命了。
只不过过去四十年的经验已经告诉了这些人,现在还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尤其是一个又一个的警察或侦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些人的失败,早已经熬干了他们的希望。
“而且,到时候一起死亡的不只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孩子。”
不只是那几对夫妻,包括前布勒裴夫人、两位未婚的女佣在内,女人们都在囚禁期间生育儿女,有丈夫的妻子们生育的孩子们也不一定是丈夫的。在封闭的狭窄环境里,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扭曲变质。
生育下的孩子就被抱走了,也有人试过用这些孩子威胁这些男女,但得出来的那个结果,依然不能让亲王满意。
“请别误会,我并非在用那些无辜的人们威胁诸位,而是……我想请明知道无辜的诸位再努力一下。或许从我这拿出的新版本真相依然无法让布勒裴亲王满意,但这最后一个的一份真相,新任的亲王还是会从头到尾看过的吧?那或许他会相信呢?”
部分人眼睛里生的光芒更强烈了一些,奥尔说得确实很对,新的结果不需要说服老亲王,只要说服新任的亲王就够了。
——这些可怜人根本不知道,老亲王的继承人会给他们这次调查的机会,为的也只是能让老亲王不留遗憾,假如老亲王依然拒绝相信,那么无论他自己是否相信,这些人和他们的家人也同样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诸位也请不要在接下来的调查中胡言乱语,我想你们也是有经验的,无论是指责他人,又或者自己认罪,得出来的结果都是无法让他人满意的。布勒裴亲王只想要一个真相,我也只想要一个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