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歹徒跑掉,也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奥尔摸了摸迪迪的脑袋,女孩立刻就乖巧地认错了。
然后,奥尔转过头去,把两个大人也数落了一遍,在两大一小都垂头丧气后,却又亲自给他们颁发了荣誉徽章,以及奖金。
三个一脸灰色的人,就又快乐了起来。
三人把金徽随便数数,平分了——小女孩也得到了三分之一,而不是象征性的几个小艾柯(面值05或025的)。反而是那个只比小艾柯大一圈的荣誉徽章,他们小心地放在掌心上,不住地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三个人走了,钱德勒和波罗斯泰来到了奥尔的办公室。
“啊……我知道为什么你说鱼尾区的方法,没办法用语言来解释了。”钱德勒满脸的感慨,“确实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解释,你们区里的民众,有着可怕的向心力,还有……归属感?”
钱德勒的话,其实也是让奥尔恍然大悟的,他自己之前都没想到这两个词:“还有别的。我的母亲曾经教导过我一句话‘仓库充足的人,才会知道礼仪。衣食无忧的人,才会知道荣誉与耻辱’。
鱼尾区的情况,也和民众都有稳定的工作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们的收入稳定,饮食和住房稳定,才能有稳定的家庭,和睦的邻里,有维护自己社区的安定繁荣的心思。”
波罗斯泰听到奥尔这么说下意识就想反驳——整个索德曼那些住满“仓库充足、衣食无忧”这类人士的社区还少吗?为什么那些社区都不像鱼尾区这样呢?
可这个疑问刚刚涌到嗓子眼,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因为那些社区的警察,不像鱼尾区的啊。
皇家警察系统里的自己人都知道,鱼尾区的警察是整个索德曼执法最公正的一个团体,不过其他区的警察这么评价他们时,有取笑,也有嫉妒。
取笑是因为作为皇家警察,竟然放着那些来钱的事情不干,一群傻瓜。
嫉妒是因为鱼尾区有个极其有钱的蒙代尔警官。鱼尾区警局总会发各种福利券,衣食住行都有。他们的警察宿舍是所有区的警察最好的,他们本人能免费到圣·安德烈斯医院治病,家属也在奥瑟尔兄弟银行由警局购买了医疗保险,每年医药费超出金徽,就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孩子也在鱼尾区的学校里念书,免学杂费,有免费的早餐和午餐。
其余还有一大堆外人知道的,和不知道的福利,进入了鱼尾区警局,捞钱有用吗?
“还有信任感。”但波罗斯泰还是加了一句,说完之后他感慨地叹着气,“信任感……”
钱德勒也与他一起感慨:“是啊……没错。甚至该说,信任感才是基础。不信任哪里能有归属感,有向心力呢?我们走了,既然没办法学,其他区大概又要抽调你们局的人手了。”
奥尔点头:“我会做好准备的。”
“其实去年的时候,警察和民众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到了门口,波罗斯泰抬头看着黄昏的天空,喃喃地嘀咕。
“那个什么……荣誉教会?荣光教会!荣光教会被剿灭了那一段时间后?”
“对……”那时候我和我妻子逛街,经常能收到民众的小礼物,波罗斯泰笑了笑,“可过了两个月左右,一切就都恢复了。甚至有些人更怕我们了,我当时觉得有些遗憾,但很快就无所谓了。”
“啊,是吗?”
两个人都相对沉默着,他们的马车也来了。
这天晚上八点,在奥尔家蹭饭的亚伦刚坐下织毛衣,就听见了门铃声,他站起来,靠近门口的时候,闻到了一个意外访客的味道——波罗斯泰。
他穿着便装,看来不是总局出来什么紧急事件。
约德尼已经上楼去叫奥尔了,没一会儿,只穿着衬衫和长裤,脚踩一双拖鞋的奥尔下了楼。
“打扰您了,殿下。”波罗斯泰在门口行礼。
奥尔将他引到了一楼的小客厅:“有什么事吗,波罗斯泰先生?”
“您……侦破克拉罗斯教授被害案时,我还与您并不认识。应该说,我是在听说了您在克拉罗斯教授案当场的一番演讲后,才产生了与您认识的想法的。但是当我真的见到了您,发现您和我想的十分不一样。”
奥尔脸上有那么点发热的:“可以理解。”
本来那就不是他的想法,他就是个文抄公。
“您误会了,我并非认为您的才干不足,您的才干让人敬佩。您的很多言行,无疑是远超这个时代的。”
“……”奥尔继续保持微笑,但脸上更热了。
“我说的不同,是您的某些话听起来充满了攻击性,我以为您会是个充满了开拓欲望的王储。然而,现实中的您十分的平和,除非是面对那些罪犯,否则我从您的身上根本看不到攻击性。您是温柔的。
但今天我发现我错了,火焰确实能在瞬息之间改变环境,但真正能够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的,却是水流。
您给了鱼尾区的人类平民和鱼尾区的人类警察很多,也给了狼人很多,那么,您会给血族什么呢?
我是没资格来问您这个问题,您也不需要回答。我只是……实在没办法继续将这个问题埋在心里。
再见,殿下。”
说完这些话后,波罗斯泰站了起来。
“我确实是会给血族带来一些改变的。”波罗斯泰都快走到门口了,奥尔才开口,“但到底是怎么样的改变,我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现在整个世界都在经历着巨大的动荡,可能好,也可能坏,我不知道……”
波罗斯泰笑了一下,他看起来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有点改变就好,无论什么改变。”他右手抚胸,郑重地鞠躬后,离开了。
而奥尔却坐在客厅里,盯着一口都没喝的奶茶发呆。
达利安走了进来,没有问他什么,只是坐在了沙发扶手上,身体歪过来,抱住了他的肩膀,奥尔闭着眼睛,享受着无声的陪伴。
上回亲王跑去学校“偷窥”后,也问过他差不多的问题,奥尔用“都是阶级了,大家就平等了”搪塞过去了。当时亲王确实是震撼到了,但是奥尔觉得那家伙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意识到,这事说起来是简单,但要达成的难度堪比地狱。
真能都平等?确定人类在发现血族和狼人的强悍后,会不嫉妒、不害怕吗?狼人和血族这种生物链一样的依存关系怎么解决?
等等各种各样的问题,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骨感。
不过当时奥尔对自己蒙了亲王一把的事情,毫无内疚感。但是今天,他没办法同样找借口蒙波罗斯泰了,虽然他对这位总局官僚的印象也是好坏参半的。
昨天……他从波罗斯泰的身上,看到了血族的彷徨。波罗斯泰明明是个混得很好的血族了,可是他同样严重地缺乏安全感。回头想想克拉罗斯教授案子里的被害教授、凶手,以及帮凶——凶手和帮凶毫无疑问是该付出代价的败类,但他们为自己辩护的那些话语,确实是反映了血族的现实问题的。